有些事也不是傅和桥一个人能够扛得起的。
那个说让傅和溪想做什么便放心去做,有事他来扛的哥哥,最后还是成为了来劝他回家的人。
秦海医科大学附属医院H1住院部,傅斌两天前转入了肿瘤专科的单人病房,而身边的看护床位上正休息着他疲累的妻子——傅和溪的母亲。
江引梅已无心打理自己的妆容,蓬头垢面地倚在床头,见自己的儿子来了,费力地撑起身子,泪水顿时溢出眼眶。
“阿溪。”她轻唤了声,紧抿颤抖的唇,连日来的情绪抑制不住,掩面哭泣。
傅和溪不忍与这样的母亲对视,又把目光移向父亲。他离家将近一个月,最后印象里狠戾抽打他的那个男人现已满面病容卧床不起。
傅斌脸色蜡黄,瘦得不成样子。他身上还挂着点滴,看见傅和溪来了,半合的双眼猛地睁大,动了几下唇却只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呻吟。
傅和溪怔愣地站在病房门口,怯步不前,还是母亲拉着他的手,劝说着和他一起坐到了父亲的病床前。
“回来就好,你看阿溪这不是回来了嘛。”接着她又转向傅和溪,把两个人的手交叠到了一起,“你爸也是为你好,我们爱你才会骂你的啊,你别一声不响地走了,你这样子,让我们怎么活啊。”
在妻子泣如雨下的哭声中,傅斌总算从干涩的喉间吼出一些话:“叫你别去学校就别去学校!成天和同性恋鬼混在一起,早晚得病,咳咳咳咳。”
听着父亲的话,傅和溪紧握了拳头,甲尖抠进手心的肉里。他隐忍着不去抗议,心里不是滋味,却依然低着头,装作诚心认错的好孩子。
“你少说两句吧,阿溪是真的知道错了。他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新学校阿桥也联系好了,过完年我们就转过去。”江引梅当即宽慰她的丈夫,又轻拍着傅和溪的手说道。
傅和溪没有立刻应答,被母亲拽了几下衣袖才勉强点了头。
「胰腺癌,晚期,医生说……爸可能活不过半年。」
昨晚接到傅和桥电话的时候,傅和溪还是懵着的,他一直倾向于是医院搞错了化验结果,他无法想象年前还平安无事在一起吃饭的家人,不过一个月就被下了死期。
直到他亲眼见到病魔的可怕,曾经的参天大树不多时日便被侵蚀成一块枯槁。虽然疾病的发生通常不是一蹴而就,但人们总是后知后觉。
傅和溪十九岁的人生才刚开始,他还没想明白怎么活,就要被迫接受死。
他想过,如果跨年夜那晚他知道父亲没多少时间好活,他肯定不会和父母吵架,他会顺从父母的安排,转学也好,一辈子当人偶娃娃也罢。
毕竟,那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他还做不到没心没肺,弃他们于不顾。
在生死面前,他无法与父亲争自尊。
……
病房外的走廊里,傅和桥还在忙碌地接电话,见傅和溪出来,只对他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