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裹挟着寒意掠过校园，梧桐树的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高一(3)班的窗台上。教室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窗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苏桐用手指在窗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又迅速擦掉，她转身看向围坐在课桌旁的三个同学——陆星野正低头翻看着一本诗集，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林见川百无聊赖地转着篮球，球与桌面碰撞发出规律的"咚咚"声；赵梦琪则对着小镜子整理着额前的碎发，时不时偷瞄一眼林见川。

"咳咳，"班长清了清嗓子，"我们开始讨论元旦晚会的节目吧，班主任说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节目，时间在五分钟左右。"

陆星野合上诗集，抬起头时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可以做一个诗歌朗诵，配上背景音乐，苏桐的文笔很好，可以写一首原创诗。"

"太老土了吧，"赵梦琪撇撇嘴，"元旦晚会要的是热闹，谁要听人念诗啊？我看不如排个舞蹈，现在流行女团舞，我可以教大家。"

篮球在林见川指尖停住了："跳舞？算了吧，我可不想在全校面前扭来扭去。"

苏桐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她低头翻开笔记本："那...那你们有什么建议？"

"我觉得诗歌挺好的，"陆星野温和地说。

赵梦琪打破了沉默："要不这样，我们投票决定？"

"其实..."林见川转过身，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我们可以做个综合性的节目，既有文学元素，又能活跃气氛。"

"比如？"赵梦琪挑起眉毛。

"比如...舞台剧？"林见川的目光落在苏桐身上，"苏桐可以写剧本，陆星野负责台词指导，赵梦琪编舞，我...我可以负责道具和背景音乐。"

苏桐惊讶地抬头，正好对上林见川的目光，他的眼睛在冬日阳光下呈现出浅褐色，像秋日里最清澈的湖水。

"这个主意不错，"陆星野点点头，虽然语气里有一丝勉强，"至少比单纯的诗歌或舞蹈要好。"

赵梦琪转了转眼珠："行吧，不过舞蹈部分得听我的。"

"那剧本主题呢？"苏桐翻开新的一页笔记本，铅笔尖悬在纸面上方。

"新年，"陆星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可能是洗发水的气息，"关于告别与相遇的故事。"

苏桐的手抖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黑点，她感觉陆星野站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好...好的。"她小声回答，悄悄往旁边挪了一点。

林见川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眼神暗了暗："我可以帮忙收集素材。"

"那就这么定了，"赵梦琪拍手道，"苏桐三天内写出剧本初稿，然后我们根据剧本来分配任务。"

讨论继续进行，但苏桐的心思已经飘远了。她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陆星野，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发呆，侧脸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分明。而桌子对面，林见川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苏桐？苏桐！"赵梦琪提高了声音。

"啊？对不起，我走神了。"苏桐慌忙收回视线。

"我说，下周一放学后我们在这里排练，没问题吧？"

"没问题。"苏桐点点头。

陆星野突然伸手去拿放在苏桐另一边的矿泉水瓶，他的手臂擦过她的肩膀，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分开。水瓶被碰倒了，水洒在苏桐的笔记本上。

"对不起！"陆星野手忙脚乱地掏出纸巾，苏桐也同时去抢救笔记本，两人的手在湿漉漉的纸页上相碰。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苏桐能感觉到陆星野手指的温度，比她想象中要温暖得多。她抬头，发现陆星野正盯着她看，眼神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我来吧。"林见川突然插入，递过来一叠干纸巾。

陆星野收回手，耳朵尖微微发红："抱歉，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苏桐轻声说，小心地用纸巾吸干水分，"还能用。"

赵梦琪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微笑："看来我们的舞台剧会比想象中更有趣呢。"

放学铃声响起，暮色已经笼罩了校园，四人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林见川犹豫了一下，走到苏桐身边："我送你回去吧，天黑了。"

"不用了，"陆星野插话道，"我和苏桐顺路。"

苏桐看了看两人，感到一阵莫名的慌乱："其实...我自己回去就行。"

"那至少让我帮你拿这个，"林见川不由分说地拎起她装满书的背包，"太重了。"

"周一见。"苏桐小声说，然后快步走向教室门口。

身后传来赵梦琪的笑声："你们两个啊..."

走廊的灯光将苏桐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上来，回头看到是陆星野。

"我送你到校门口吧，"他温和地说。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林见川靠在那里假装系鞋带，看到苏桐和陆星野一起走来，他直起身，装作刚看到他们的样子："哦，这么巧。"

陆星野叹了口气："你到底想怎样？"

"没什么，"林见川耸耸肩，"就是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在教室了。"

苏桐看着两个男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笑了："你们这样，倒让我想到剧本里的两个角色了。"

"什么角色？"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嗯...一个温和的学者和一个热血的运动员，"苏桐的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为了同一个目标而竞争，但最终成为朋友。"

林见川和陆星野对视一眼，气氛奇迹般地缓和下来。

"听起来不错，"林见川说，"不过我可不想演学者。"

"我也不想演运动员，"陆星野微笑，"但如果是苏桐写的剧本..."

三人都笑了起来，夜风拂过，带着冬日特有的清冽和即将到来的新年的气息。

苏桐想，这或许会是一个特别的元旦晚会，不仅仅是因为表演，还因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就像她笔记本上那个被水晕开的墨点，慢慢扩散成无法预知的形状。

元旦晚会当天，学校礼堂里张灯结彩，红色和金色的气球飘荡在穹顶之下，后台人来人往，各个班级的演员们忙着化妆、换服装、做最后的排练，苏桐站在化妆镜前，手指不停地绞着裙角，透过镜子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别紧张，"陆星野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温水，"你的剧本写得那么好，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苏桐接过水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不是担心剧本...我是怕自己演不好，我从来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有我在呢，"陆星野温柔地说，伸手想帮她整理额前的碎发，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当台下全是南瓜。"

苏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南瓜可不会打分评比。"

"喂，你们俩别光顾着聊天，"赵梦琪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手里拿着一堆发卡，"苏桐，你的发型得重新弄一下，太朴素了，在舞台上根本看不出来。"

还没等苏桐回答，赵梦琪已经动手拆开了她的马尾辫。苏桐疼得"嘶"了一声，陆星野皱起眉头："轻一点。"

"哎呀，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嘛，"赵梦琪不以为意，灵巧的手指在苏桐发间穿梭，"对了，林见川呢？马上就该我们彩排走位了。"

正说着，更衣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林见川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大纸袋："抱歉，我去拿了这个。"

他打开纸袋，里面是四朵精致的胸花——用丝绸做成的白色小苍兰，花蕊处点缀着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苏桐惊讶地睁大眼睛。

"舞台道具，"林见川避开她的目光，耳朵尖却红了，"剧本里不是有交换新年礼物的场景吗？我觉得用这个比我们之前准备的纸花效果好。"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朵，递给苏桐："你...你要不要先试试？"

苏桐接过胸花，指尖不小心碰到林见川的手掌，他手掌上有打篮球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温暖，她慌忙缩回手，胸花差点掉在地上。

"我来帮你戴吧，"陆星野突然说，从苏桐手中接过胸花，"转身。"

苏桐转过身，感觉到陆星野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衣领，从镜子里，她看到林见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

"好了，"陆星野后退一步，"很配你。"

赵梦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拍手道："行了行了，别磨蹭了，我们只有十分钟彩排时间了！林见川，你的篮球服换好了吗？"

彩排进行得还算顺利，他们的舞台剧名叫《新年钟声响起时》，讲述四个性格迥异的高中生如何在元旦前夕相遇并成为朋友的故事，苏桐饰演文学社的安静女生，陆星野是学生会长，赵梦琪扮演啦啦队长，而林见川自然是篮球队主力。

"记住走位，"彩排结束后，陆星野叮嘱道，"苏桐，你第三幕从舞台左侧下场时要注意台阶，那里有点暗。"

苏桐点点头，手心已经沁出了汗，距离正式表演只剩不到一小时了，礼堂里陆续坐满了学生和老师，嘈杂的声音透过幕布传来，让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音乐检查了吗？"赵梦琪突然问道，"配乐U盘交给音响控制室了吗？"

四人面面相觑。苏桐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我...我以为你去交了..."

"我以为陆星野会负责！"赵梦琪惊呼。

林见川已经冲向了门口："U盘在哪？我现在送去！"

"在...在我的书包里，"苏桐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的书包在教室里！"

"该死！"赵梦琪跺了跺脚，"现在去拿肯定来不及了，下一个节目结束后就是我们！"

林见川深吸一口气："我去跟主持人说，看能不能调整一下出场顺序..."

"不用，"陆星野突然说，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那架学校钢琴上，"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苏桐焦急地问。

陆星野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钢琴，掀开琴盖，试了几个音符。钢琴发出清越的声音，在嘈杂的后台显得格外突出。

"你...你会弹钢琴？"苏桐不敢相信地问。

陆星野耸耸肩："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流畅地滑过，弹出一段旋律——正是他们舞台剧中最重要的那段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