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陆林的电话时，纪乔都已经等得快要崩溃了，他有很多不好的猜想，一会儿是沈嘉宇的爸妈生气地把沈嘉宇关在家里，又或是他们一直在吵架，但令纪乔没想到的是，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父母都像乔琪和纪荣国一样就算生气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沈嘉宇他爸语气特别差地问我有没有你联系方式，沈嘉宇还在旁边喊着不要找他。”

“后来就听到有东西打碎的声音还有沈嘉宇他爸骂人的声音，再到后面就是沈嘉宇他妈在哭着叫人打120……”

“我一直没挂电话，也不敢出声，怕漏听了什么事情……”

那一刻，纪乔的手心冰冷，他甚至在忍不住发抖。

沈嘉宇被送去了120，沈嘉宇受伤了，沈嘉宇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如果他不让沈嘉宇回去就好了，如果他不让沈嘉宇出柜就好了。

陆林很快从沈嘉宇母亲那里打听到了沈嘉宇去的医院，纪乔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动身去了医院。

“在这！”

陆林朝那个匆忙的身影招手，他看见纪乔的那一瞬间就一愣。

纪乔满脸是泪，脸色苍白，神情惶惶又带着明显流露出的担忧。

轻声叹了口气，陆林边说着话安慰纪乔，边带他往手术室那边走。

陆林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和沈嘉宇一起创业去了，他也知道沈嘉宇和纪乔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本以为会顺利地看着他们就这么恩爱一辈子，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种事情。

“沈嘉宇爸妈是真狠心啊，送医院来的时候只有沈嘉宇他妈陪着，结果来了没多久签了个手术同意书就又被沈嘉宇他爸给叫走了。”

“现在人还在做手术，具体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

纪乔脸色更是惨白，声音很轻地问：“他伤到哪了？”。

“好像是头，被他爸烟灰缸直接砸在头上了……草，这是亲儿子吗，下手真特么的狠！”

两人到了手术室，那扇大门还紧紧关着，纪乔的心也感到憋闷，他沉默地坐在外面，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也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盯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颗小小的痣，沈嘉宇在他们缠绵时最爱吻这里。

在沈嘉宇出门前他还吻了一下这颗小小的痣，他说晚上做的时候要纪乔这只手用这只手自己摸自己给他看，那时他又气又羞骂沈嘉宇白日宣淫，却还是答应了。

那些恋人之间的蜜语和情话此刻回忆起来就像一把刀狠狠划开他的心，伤口鲜血淋漓地敞着，再一次昭示失去的痛苦。

纪乔的无所谓其实来源于悲观，他发自内心地怀疑一切感情，他认为亲密关系最后必然走向破裂，他早就做好了失去的准备，也正因为如此，他觉得无所谓。

但这样的瞬间降临时，他发现他根本无法坦然地接受。

纪乔拇指蹭了一下那颗痣，早知道就让沈嘉宇临走前吻他的唇了。

——

手术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纪乔立刻站起来就想过去，却发现自己那一下竟然腿软差点没站稳，陆林扶了一下有些摇摇欲坠的纪乔，他们走到医生面前。

“人现在基本上抢救过来了，但脑补受损有点严重，暂时还醒不过来，不过影响不大，只是需要静养。”

医生这样说，纪乔终于从那种窒息的憋闷中解脱出来。

走到病房里，他看着病床上带着呼吸器，面容苍白冰冷的沈嘉宇，心里的恐惧直接溢出，击溃了他的勇敢。

一想到沈嘉宇会离开，他仿佛再度陷入年少时被丢在海边的恐慌。

如果沈嘉宇的父母执意要他们分手怎么办？如果某一天，沈嘉宇疲于应付这些事情怎么办？他会不会开始讨厌自己，接着干脆把他丢下，就像他曾经历过的事情那样。

我能够承受沈嘉宇厌恶、冰冷的目光吗？

不能的，我一点点都承受不了。

仅仅是设想这样的可能，纪乔一分一秒都撑不下去。

纪乔清楚地明白如今他已经无法接受初中时的结局再次上演在他和沈嘉宇之间，但如果这样的结局必然会上演，纪乔更希望自己能够先一步离开，最好能在沈嘉宇还爱着他的时候，还没那么讨厌他的时候离开，这样他就不必经历失去，而是主动放弃。

“沈嘉宇，你以前说你会主动朝我走来，我只需要在原地等你就好，可是你会不会有一天累了，不想再朝我走了？那我要在原地一直等一直等吗？”

“……”

“可能吧，除了你，我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