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漾趴在美容椅上,耳畔,是纹身机发出的嘶嘶声,恐惧的情绪悄然滋生,如藤蔓般缠绕,越缠越紧,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横冲直撞。
林煦俯身撕开转印纸,暖黄灯光下,太阳图腾在肩胛骨上熠熠生辉。
“再等三分钟。”他重新换了副手套,开始给针头消毒。
“会很疼吗?”夏漾偏头望去,视线掠过他绷紧的腰线。白色背心裹着蓄势待发的肌肉,随着动作在布料下游走成连绵的山脉。
霍司明也有健身的习惯,但他偏爱户外有氧运动,不似林煦,这身材一看就是经过长期规范的器械训练精雕而成。
“刚开始的时候会有点疼,你要是受不了,随时跟我说。”他的侧脸陷在阴影里,喉结滚动时投下颤动的影。
一时间,室内只剩两人起伏的呼吸声。
实在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夏漾清了清嗓子:“你……你是北城人吗?”
“在北城念大学,再有半年就毕业了。”林煦俯身时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呼吸拂过后颈,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你……”冰凉的针尖抵上肩胛,夏漾倒吸一口气,“学的是什么专业?”尾音发颤。
器械声有片刻凝滞。
“体教。”
针头深埋入肌理,夏漾疼得弓起腰背。
指腹压住她颤抖的肩胛,稍稍用力:“别动,要是疼得厉害,就先缓缓。”声音低哑。
“嗯……还行。”夏漾咬了咬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墙壁上,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毕业方向是什么?”
“不知道。”林煦语气平淡,文身针刺破皮肤表层,组织液随即渗了出来。他用棉球擦掉,继续进针。
“不知道?那你当初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夏漾追问。
“想离家远点。”林煦的回答简短而敷衍,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夏漾忍着痛攥紧扶手,指节泛白。
“那个女孩吻你的时候,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她突然开口问。
林煦的手腕猛地一顿,原本平稳的进针节奏瞬间被打乱,手上一个失神,针尖在皮肤上划出一道蜿蜒的血线。
夏漾感受到后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但她没有就此打住,继续说道:“正常情况下,被不喜欢的人强吻,大多数人会生气、会愤怒,可你的反应却不只是情绪上的,甚至上升到生理层面。而且,我注意到你的手……你是不是为了抑制呕吐,经常咬那里啊?”
“你是医生?”林煦的指尖颤抖起来,进针的速度明显变慢,像是被夏漾的话击中了某个隐秘的角落。
此刻,他的脑海中有无数画面呼啸而过,那些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往,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
“我认识一个人,她起先也是像你这样,遇到某些特定情境会引发生理不适,后来她开始依赖药物,表面上看是好了,生活也恢复了正常,……”
林煦一言不发,脸色愈发冷峻,加快手上的动作,只想快些结束。
“突然有一天,她开始出现幻觉,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最后精神失常,甚至大小便失禁……”
夏漾神情痛苦,想起母亲的病,她满心自责,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好了。”林煦收起针头,开始给她涂药膏,随后又拿起保鲜膜,覆在文身处。
夏漾见他不愿听,也就识趣地不再说。
“三个小时之后,把保鲜膜摘掉。这段时间别沾水,少吃生冷辛辣,不要喝酒,”林煦看到夏漾伸向后背的手,“更不能用手去挠,要是觉得痒,就隔着衣服拍一拍。”说罢,他摘下手套,开始收拾设备。
“好,多少钱?”夏漾拿着衣服往更衣室走。
林煦抬头看向夏漾,思索片刻,声音平稳而清晰:“三千。”
“多少?”夏漾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千。”林煦语气笃定,再次重复一遍,眼神坦然地与夏漾对视。
“这么小的一个图,要三千?而且你刚刚自己还说,这是你第一次给人做。”
“确实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林煦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开价不合理,“而且刚才说的,价格翻倍。”他双手插进口袋,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对着夏漾说,姿态带着一丝不羁。
夏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地点点头,行,三千就三千。她满心不情愿地掏出手机准备付款,可手机屏幕却一直暗着,没电了。
“那个,有充电线吗?手机没电了。”夏漾有些尴尬地开口问。
林煦看看她的手机,摇了摇头,开口:“没有你那个牌子的,付现金也行。”
“现在谁出门还带现金啊?”夏漾恼火地嘟囔着。
“那怎么办?”林煦上下打量她,最后停在她的宝石耳钉上,“要不拿东西抵?”
夏漾这会可真是绷不住了,她利落地摘下耳钉,重重摔在桌子上:“押在这,我明天带着钱来取!”
林煦将耳钉捏在指尖,对着光看:“是真的吗?”
“专柜售价一万多!”
“哦,”耳钉落进掌心,他掂了两下,“三天内不赎我就当你不要了。”
“我明天就来赎!”懒得再理他,她大步走到门口,伸出手,刚推开个缝隙,又转回来,声音明显矮了半截,“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
“嗯?”
“我要打车。”
“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