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想带着敖云直接去到龙门山孟津河口,寻找黄河眼入口,却得知帝乙此时正在河渭周边举行盛大的游行祭典,躲在四周远远围观和议论的吃瓜群众人山人海。
看着面露好奇的敖云,我二话没说,带着她前往渭河。
反正也不差这点工夫......
若放在我之前几世,此时差不多正值我出生那段时间,纣王虽还未登基,但商代的风土人情和之前所历已无多少区别。我看到了许多过去所熟悉的事物,侍卫们执金瓜,擎斧钺;太师杜元铣、丞相商容、上大夫梅伯、赵启等文武多官;微子启、微子衍、比干、箕子等皇亲都侍立在帝乙的凤辇龙车左右,唯三子寿王未见;三千铁骑,八百御林,三牲齐备,巫祝贞人,乐师随行,士兵驱赶着战俘,武将在前头开路。场面比之我前几世所见的排场尤为壮观。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样的祭典会持续不短时间,将朝歌、孟津、东鲁等战略要地都巡视一遍,祭奠祖先与神明。即有文化传承和顺天敬神的因素,亦有展示国力,震慑诸侯与夷狄的军事演习意味。帝乙号称德王,征讨夷人,与西周和亲,留下“帝乙归妹”的典故,也是才德兼备的一代雄主。
帝乙乘青铜包裹着的华贵车辇,由六匹白马牵引,马额饰以金箔,车盖垂玄鸟羽旌。我看见帝乙身着天子冕服,在子嗣的搀扶下走下辇车,巫祝和商朝掌管占卜的官员——贞人手持各种礼器等候,将帝乙引上早已建好的庙坛,这次祭典便是在河伯的神庙旁举行。
帝乙与大巫在台上祷告,烧炼龟甲求凶问吉,祭祀祖先神明。从皇天、后土、到五方天帝、历代先王、山川、河渎之神......礼仪各别,过程繁复至极。诸多牙将在台旁四方护卫,各执剑、戟、刀、锤,雁翅排列,仪仗森严。
“呜呼!惟天惠民,惟辟奉天。粤以辛未之岁,九月戊戌,殷商子羡敢昭告于昊天上帝、后土神祇曰:
闻诸古先哲王,克勤克俭,灾眚不兴。是以山川鬼神靡有不宁,鸟兽鱼鳖咸若。今予小子弗率祖德,获罪于天,降谴下土,致生多殃。伏愿河伯冯夷,纳此珪帛,弭浪安澜,俾清平永乐!明明在下,赫赫在上。伏惟明灵,哀此兆民。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皇天后土,实鉴斯言!”
商德王帝乙口中不住高声祷念着对于百姓而言晦涩难懂的祝文,众多文武百官和侍卫将领也都在周围站立看护,维持现场秩序,像这样繁琐的仪式还要持续多场,对于一些年迈的官员而言也是个巨大的体力挑战。于我个人而言,可谓是一个非常无聊的体验了,让我不由得想起蓝星上的各种会议。不过百姓们倒是乐此不疲,尽管在他们的距离而言,能够看清楚的细节并没有多少,凑热闹或许是这片土地上人民的天性。
祷告快要结束时,贞人将太牢三牲,即牛、羊、豕和黑黍投入河中。帝乙也将胸前圭壁摘下,远远投入黄河,以示供奉神明之意。乐师演奏《九招》,巫祝们随乐起舞,刽子手将鬼方和东夷等地的战俘剖腹挖心,用以祭祀神明。这是商朝从古就有的官方习俗,只是近年来因为过于野蛮,以及维持生产力的需求,这种情况开始逐渐减少,更不允许民间私祭而已。
传闻当年大禹的儿子夏后启以武力讨伐协助大禹治水,本该受禅的功臣伯益,谋夺了政权,断绝禅让制,使君王的传承制度变为世袭的家天下。但他仍然贪心不足,又三次以飞龙拉车,乘车辇上天宫盗取《九辨》《九歌》等乐曲。古天帝震怒,将夏启投入深渊,不允许人间帝王修行炼气,自此人间帝王逐渐沦为凡俗,不再具有古之圣王的神奇力量。《九招》正是夏启所盗物之一,此舞能通鬼神,也具有神奇妙用。
不愧是商朝的盛世和最后辉煌,这场面还真挺热闹,有点像蓝星上的春晚——前提是忽略那些哀嚎哭叫的战俘。
我也购买了一些果干面食和敖云一起分享,坐在岩石上欣赏巫祝奇妙的舞姿,毕竟大战在即,这样安逸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从我之前几世的记忆来说,帝乙此时已经处于人生中的最后阶段,离死不远了。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活蹦乱跳,看起来状态不算差,不像是将死之人。
......
入夜了,再盛大的典礼也终有结束之时,士兵们已经开始挖坑填土,收拾现场的祭物尸骸,清洁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逐渐离开,现场剩下的闲杂人等已经不多。商德王帝乙在祭典中着实耗去不少体力,待下台之后,便一直坐在藤椅之上休养精神,由诸多随行宫人悉心照料。他倒也不闲着,不时与周围的文武官员,皇亲国戚谈笑,说着一些天南地北的话题。
见到确实没什么好看的了,敖云也兴趣缺缺,不再关注,我也拉住她的手,就要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帝乙似乎是心血来潮,忽然一个起身,抓起身旁一位武将的佩弓,张弓搭箭,拉了个满弦,朝天射出。箭矢飞得很高,好一会儿才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