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完一场春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气味,鸟儿停靠在树上互相啄着身上的羽毛。
柳砚词这几年饮食非常规律,过午不食,加上她醒得又不算早,早餐更是不用吃,总结就是一天只食一餐。
长宁街和长水巷虽一个繁华一个破落,相隔得却不是很远。
当年皇帝开辟长宁街给官员们做官邸本就是侵占了大量底层平民的田地和良屋,这地方原本就是平民扎堆的地方。
柳家俩口子时常会去看望柳砚词,顺便给她带点吃食,他们放下饭菜,柳砚词摆摆手,柳家俩口子便乖乖出去了,还贴心为她将房门关上,这是又要睡的节奏。
半夜柳砚词迷迷糊糊醒来,从枕头底下挑挑拣拣翻出几本话本 ,不一会儿,地上的瓜子壳便堆了一片。
柳砚词躺床上看话本子的姿势一般分为四种。
一是坐起来看,书放在膝盖上或者拿在手里,时间久了她手累、脖子疼。
二是趴着看,她一般在胸口垫一个枕头,一只手撑着脑壳,这样最省力,但时间久了手肘子疼;于是她又翻了翻身,选择第三种方式——侧着看。
后来她又担心这样久了会不会成为独眼龙,她暗暗发誓这种姿势绝不可再用。
第四种就是直接仰天躺,这样的话脖子是轻松了,手肘子也不疼了,但是书本的重点全压在手腕上,那是真酸啊,搞不了一点,她心想如果有人帮她扶着书就好了。
柳砚词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得劲,天光亮之时,她做出了一个伟大的举动。
——她终于下地了。
第二日午时孟慧茹进屋送饭的时候,看到柳砚词单脚屈腿坐于地捶捶打打,屋子里飘满了木屑和图纸。
孟慧茹捡起地上的图纸瞧了瞧:“小词,你这是在做什么?”
柳砚词撸着袖子道:“做托书架。”
“要什么你吱一声就好了,我叫人给你抬一具来,何故费劲。”
柳砚词回道:“外面买不到。”
她指着图纸说道:“有了这东西就可以坐着看书躺着看书随便怎么看书,重点是不用自己扶着书本,有效解放双手。”
孟慧茹很不理解:“怎么看书很费劲吗?”
柳砚词叹了一口气:“话本子那么重,娘、我很柔弱的。”
孟慧茹看了看挂满墙壁的长枪和狼牙锤,心道:“啊,你很柔弱、吗?”
柳砚词向来做事专注,只是近年来行动力不高,不过只要一旦行动起来那就是如疾风一样的速度。
她在屋子里敲敲打打一顿后,书架已然做得差不多,只是缺了几块材料,她决定出门将材料补齐。
她喜欢喝豆花,又喜欢幽静,便买下了长水巷巷尾的那间院子,屋子里经常飘来豆花香。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每次出门都会戴上幂篱,当她背着竹篓经过时整间豆腐铺都安静了。
她感觉到四周有些异常,她扭头看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又在一瞬间装作在做别的事情。
距离上一次出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故而她现在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
——她在长水巷火了。
她家对门的那间豆腐铺原本生意很冷清,甚至想要关门大吉,突然有一日巷子里涌进来一大批人囔着要见见四年不下地的奇葩懒鬼长什么模样。
这家豆腐铺老板本不知对面住的是谁,只晓得偶尔有人送吃食,有时是一个中年男子,有时是一位中年女子,这俩人来的时候通常身边跟着一群的丫环小厮。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又看这穷酸破落的院子,他们猜测是哪家高门大户不受宠的孩子。
他们常聚在一起讨论:“我观察过了,隔壁姑娘一天只有一顿饭吃,太惨了。”
柳砚词在此处住了四年,躺在床上连地都不怎么下,更不和街坊邻居们打交道,故而也就不知道这些传闻。
直到今日她走出了门,才知道里面还有过这样的误会。
“没想到,你竟是尚书大人的独女。”
“柳小姐,你出门是要做什么吗?需不需要代劳?”
那人热情似火,柳砚词不仅没搭话,还觉得那大婶的声音又尖又锐,一转身急速走掉了。
她现在觉得社交无意义,人情世故更无意义。
这一路不少人拿那种看新鲜事物的眼神看着她,她只当是自家的小厮丫环说漏了嘴所以没有深想,她心道这条巷子住得都是襄灵城最普通不过的百姓,很少见到什么大官,所以才会小见多怪。
她将图纸交给城中最好的铁匠铺和木匠铺,又去其他铺子逛了逛,她还打算做几件其他的小玩意。
日落时分本想回到长水巷,忽听到春雨楼传来说书先生的声音,他讲着襄灵城第一懒鬼的故事,柳砚词越听越觉得故事中的人似曾相识。
直到,她低头看见到了脚下幽报,上面写着她柳砚词的名字。
哦,还在幽报的天字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