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我打断了我娘子的腿?”
“那是假的,我很惧内的。”
海棠花在枝头颤动,裴云徵提着羊肉小粥和酒,敛着笑意踏着黄昏下的最后一片碎金色朝深深的巷尾走去。
酒馆门前探出四五颗头,他们疑惑道:“这就是那混球?怎么瞧着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住在此处的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他们不奸不恶,裴云徵自然不想与他们作难,他提着酒迈着步子走着。
这里的巷子是窄的、房子是破的,但是好奇怪,想到接下来他就要和柳砚词单独住在一起,他心里溢出淡淡的愉悦竟快要将他的心灌满。
他刚回去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门口还放着两箩黄豆。
陈老汉一回来就听说他家陈让被菜市场的麻婆欺负了,又听王大娘说柳砚词帮忙教训了那麻婆,他没什么好东西,也知道柳砚词这样出身的人就算住在落魄的院子里也只是自己的选择,并不是因为她住不起,他甚至还觉得这样出身的人还能每日粗茶淡饭素衣素面实在是难得。
他没什么好东西,只一项做豆腐的手艺拿得出手,便舀了一大碗的豆腐花送去,柳砚词并不客气,双手接过豆腐花,低头尝了一口道:“真香啊。”
陈老汉见她面色欢喜,心里也欢喜。
陈让已经睡觉了,柳砚词将陈让抱了出来,递到了陈老汉的怀里,陈老汉刚接过孩子,便看到裴云徵眯着一双眼睛打量着他。
四目相对间,陈老汉便操起一根扁担,吼道:“你这狂徒,还敢来?”
裴云徵一下窜进院子躲到柳砚词身后,求救道:“娘子,救我。”
柳砚词听到陈老汉的那声狂徒,便知道昨日夜里被陈老汉拿叉子叉下来的便就是裴云徵了。
她对陈老汉解释道:“他便是我那新嫁的夫君。”
陈老汉不理解:“既是夫妻,公子为何半夜蹲在树上鬼鬼祟祟?”
裴云徵还记恨着自己的屁.股,说道:“小夫妻间的情趣,你年纪大了不懂的。”
陈老汉被说得脸一红,心道年轻人真不把别人当外人。
他又对柳砚词再三道谢才抱着儿子回到了对面。
裴云徵关上门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豆腐花,他从木瞳带来的箱笼子里搬出一套碗具,打了井水狠狠洗了几遍又拿帕子擦了又擦,待他转身桌子上的碗已经空了,柳砚词正在舔嘴巴。
他茫然无措地怔了一下,撇了撇嘴,将自己买回来的羊肉、猪蹄、小煎包取了出来。
“我在这附近逛了一圈,这里的馆子都不太卫生,今儿你就勉强吃几口,明儿想吃什么你跟我说,我给你做。”
柳砚词正喝着酒,差点没被呛死,她指着他问道:“你会下厨?”
“不会。”
裴云徵起初非常不适应在长水巷的生活,尤其看着东一块洞西一块洞的破屋子,更加难以入眠。
柳砚词起初也很不习惯,之前在大将军府的时候,床够大够宽,足够他们两躺在一起各干各的,她现在住得这间院子小,卧室自然窄,床只有将军府的一半大,两个人躺在一起便没有多少空间了。
柳砚词习惯了熬夜,想看点话本子打发时间也是不能了,因为她稍微动一下就能惊扰到身旁的这个人,而这个人每日都要去提信司办理公务,是个正在拼事业中的少年人啊。
柳砚词总不能扰得对方不能好好休息吧,她只能睁着两颗眼珠子看月亮。
裴云徵连续失眠了几晚后,终于找到能让自己睡着的秘诀了,他发现他只要抱着柳砚词便很快能熟睡过去。
就像孤独漂泊在大海中的浮萍,抱紧了大树。
柳砚词被抱得什么也做不了,眼睛睁累了便睡过去了,几个晚上下来作息时间倒被调整了,这对她来说算是意外之喜。
熬夜之人并不是真的喜欢熬夜,只是一开始将习惯养成了,后来很难改变罢了,谁会喜欢自己每天醒来脑袋晕乎乎的样子呢?
只要能好好睡觉,裴云徵便觉得日子还算惬意。
他将柳砚词屋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线全给收了,反正不需要柳砚词起床关窗户,柳砚词自然是没有意见。
线被收走以后,屋子里顿时看得清爽了许多,裴云指又将隔壁的杂物间清理了一遍,将柳砚词放在卧室的那些“宝贝”一根根、一块块搬去了杂货间。
柳砚词起初不肯,裴云徵给她写了一张清单,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标注得一清二楚,柳砚词便也就没话说了。
东西是清出去了,可是屋子到处“补丁”实在太难看。
裴云徵找了个休沐的日子将那几扇窗户全都拆了,他找木瞳购买来一些工具,自己哼哧哼哧修补屋子。
街坊邻里们不禁感叹柳砚词命好,那样俊俏的一个公子哥,每日灰头土脸的做家务、洗衣服、砌墙。
而柳砚词全程躺在床上,她叫裴云徵给自己留两扇大窗户,方便她随时可以沐浴阳光,裴云徵便给她留了,并把另外几处用不到的洞给封上。
他独自忙活了大半个月总算让院子焕然一新,柳砚词除了不让他搬太贵重的家具进门,其他的任由他发挥。
裴云徵审美极好,找了几位设计大家画了装饰图纸,挑得又都是极雅的物品,一番装点下来,原本破落的小院清雅得不得了。
他考虑到门外的那棵海棠树,再过不就花就要败了,便迁移了一些四季常开的粉色花朵来,待来年海棠花再开的时候也不会与之颜色相冲。
屋内的家具几乎被换了一个遍,唯独那张床,裴云徵觉得甚好——够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