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箐书信,王家账本,恒王遗孤一齐于今早儿在御前的刹那,大周朝几方最有实力的势力便先后收到消息。
飞鸽已飞远,陈墨言明陛下秘派一队锦衣卫奔赴陇西的密报在烛火中化成灰烬。
陈铮坐在桌案旁,拳头攥死:“大人,这一天真的来了。”
叶文雨逆光而立,看着在天地间翻转向顺京飞去的身影:“是啊,终于来了。”
陈铮掩面,泪顺着指缝缓缓溢出。
城破后的惨景向他砸来,如果说地狱有在人间的真实写照,那日的陇西城不遑多让。
混着战马濒死的嘶鸣声,惨叫和悲鸣络绎不绝。断壁残垣间的残骸堆得比墙头还高,他想去替王爷收尸,可是北契人却将那一圈围地宛若铁桶一般,兀鹫和黑鸦绕空垂涎着空地中央逐渐腐烂的尸首,他只能躲在暗处看着恒王的尸首被一点点吞噬殆尽。
北虏真的把大周人当畜生啊。
他们将妇孺儿童的衣服扒光,用麻绳套头一个个串联起来,如赶羊般驱逐到城内马圈内;而城中男子不论年幼均被赶到城外的深坑中,浇头的不是土,是车油,是火光,灌入耳朵的是北契人狰狞笑声和大周百姓哀嚎。
玄甲军,宁可战死在北契人刀下,也不愿意如老鼠一般躲藏。
陈铮提刀,正要上前。
忽然弱小的啼哭声从层层尸堆中传出,哭声微弱并不清晰,却如同黑暗中的点点星火声在陈铮耳朵当中回响。
他看着在坑边丧心病狂拿刀砍着从坑内攀爬上来的周人,他看到浑身火团的人扑向胡虏,看着火光从坑底蔓延到了北契自己人身上。
泪撒落的瞬间,陈铮毅然决然的转身,向着婴儿啼哭的方向走去。
他得活着,他得替这些死人活着。
恒王不是叛臣,这事得有人作证。
不偏不倚,还是宣威七年的新年第一天,无论以何种姿态何种方式,傅箐他终于出现了。
木门被推开,叶文雨和陈铮昨日宿在了听云阁。
昨晚上街里街坊的义气助攻下,顺利解决了慕安之和他带来的死士。
为表达谢意,沈竹青今天早上用叶文雨买来的羊肉,在街道上和昨晚来帮忙的街坊一起包羊肉饺子,人太多肉不够,当然也是北镇抚司镇抚使掏钱又买了半扇猪,半只羊,正月初一,徽州府东街热闹了一天。
端着晚饭,沈竹青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一见有外人,陈铮赶忙别过脸揪着袖子擦了把眼泪。
跟在沈竹青后面的浣姑放下手中为叶文雨和陈铮赶制出来的香囊,递给陈铮一方绣帕。
陈铮愣了瞬,呆呆接下,呐呐道了谢。
悲伤又凝重的氛围让沈竹青摸不准情况,他向叶文雨问道:“叶大人,发生什么了?陈兄弟怎么……是昨天小阁老又找你们麻烦了吗?是他带人用私刑在先,若总督衙门追查,我可以为大人作证。”
沈竹青叽叽喳喳说着,叶文雨看着他如狗狗般下垂的眼睛,第一次真心实意道了句:“谢谢。”
这一谢倒令沈竹青不好意思了:“嗐,咱两都是朋友了,用不着这么客气。等过两天天气好,我带叶大人去爬黄山看云雾。”
“朋友……”叶文雨走了这么久,有很多人都说是他朋友,但若问题这些所谓的朋友在向他手起刀落时,从未手软。
他向着陈铮道:“老陈,你先到楼下等我,我单独和沈公子说几句话。”
沈竹青大概猜到了叶文雨想说什么,他对着浣姑轻声道:“浣姑,你也先到楼下叫钰儿先用饭罢,不用等我。”
陈铮攥着袖子狠狠在脸上擦了两把,在浣姑细语安慰下出了房间。
屋内飘散着烧鹅和饭香,沈竹青兀自给叶文雨先盛了一碗米饭,将油纸打开扯下一根鸭腿放到他碗里:“叶大人先吃饭,老刘烧鹅卖了二十年了,不敢和顺京比但在徽州绝对排第一。”
叶文雨坐到桌前:“沈公子是宣威一年来到徽州的,怎么能与太傅认识还顺利拜入他门下的?”
“我本是顺京人,后来家中生了变故便来徽州想混口饭吃。凑巧家父之前与姚太傅管家相识,这才凭着管家的关系能入姚太傅府中学习。”沈竹青撕下另外一只鸭腿,吃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