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怎的不等孤就开始了?”
看着那人身着四爪龙纹,闲庭信步走来,陆绥珠瞥了一眼便猛低下头,随着众人一道跪下了地上,直到听到“免礼”时脊背还有些颤。
刚刚杀人的人竟然是太子殿下?怎会如此?她怎会如此倒楣碰上这样的事情?
起身时太子殿下正与太子妃叙话,可那目光却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嘴角还噙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了整个东宫都是太子殿下的,往来宾客几何又怎么能逃过他的掌控。
寒喧声停,乐声当起。
纤细见骨的手指搭上琴弦时,陆绥珠强行用腕骨的力量压制那一股呼之欲出的恐惧,太子的眼神始终游走在她身上不曾挪开,手指随着起奏的琴音一声声的敲击被杯盏。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七岁便跟着师傅学琴,十五岁时名满上京,做得诸多京中贵女的的老师,哪怕只凭借着肢体的记忆也能弹奏出绝妙的曲子。
“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好曲子啊。”
“高山流水觅知音,陆姑娘琴声与老夫甚是相合啊,妙哉妙哉哈。”
一曲阳关三叠曲终,陆绥珠从未想过会时间会这么漫长,她掌心渗出细密的汗水,面上仍不动声色,对于宴会上褒扬之声施以客气赧笑。
“依本宫看,的确是不比宫中乐师逊色,不知殿下觉得如何?”太子妃双眼含笑面色却有些苍白,手轻轻抚在腹上,这场宴会也不是她的本意,不过是太子借此噱头宴请宾客。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太子身上,陆绥珠又紧张了起来,这样一匹豺狼盯着自己如何能不害怕?她轻轻抿起双唇,手掩盖在袖子中紧紧交叠在一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料太子并不作答,看着一旁缄默的裴执玑,含笑发问。“裴侍郎以为如何?”
因设的是家宴,裴执玑未着官服,长睫翕动下的双眸波动,思忖了再三缓缓开口。“臣并非精通音律之人,陆琴师此曲嘈嘈切切,由浅入深确实精妙,只是心似难静,有些许急燥之音。”
“哦?陆琴师,不知裴侍郎说的可对?”
四目相对,一方戏谑一方胆战,气氛微妙,电光火石之际陆绥珠跪在地上:”“殿下恕罪,民女见识粗陋,第一次得见太子太子妃,是有些紧张。”
“这曲子明明弹得就是妙极,殿下别吓着她了,陆琴师快快去领赏吧。”太子妃解围,陆绥珠如蒙大赦,此时尚在东宫内太子当不会如此心急的杀她灭口。
她跟着一众乐师退下时裴执玑正在为太子妃呈上生辰贺礼,陆绥珠眼光随之落在了那为衣冠楚楚,神仪明秀的小裴大人身上。
漫天星垂,衣裙间彼此摩挲,裙裾微扬起,陆绥珠领赏后并未离宫,而是在一侧偏门处等待着筵席结束。
直到裴执玑披着黑色大氅出来。
“裴大人留步——”
裴执玑方才宴上饮了几盅酒,此时被风浸了些寒气,头隐隐作痛,听到有人叫他便停下脚步,见是刚刚的那位琴师。
陆绥珠是跑着过来的,不知他会从哪个门出宫,她便等在了众多偏门中间点的位置,此刻站定还有些难掩的气喘,面色泛红却不觉冷,她知道若今日不抓住机会,恐怕连东门的门都不一定能活着出去。
“裴大人觉得小女方才所奏如何?”
“方才宴上便说了,陆琴师是觉得本官评价有失公允。”裴执玑眉脚步停下时,发丝便沾上了碎雪,他微微皱眉,吸了一口冷风,这觉得清醒多了。
“并非如此,裴大人一语中的可见并非精通音律之言是谦虚之词,想来您也能听出来小女比那普通的宫廷琴师谈的都要好。”
“陆琴师到底想说什么?”话回百转引得裴执玑有些不耐,不知这琴师在此纠缠意欲何为。
“裴大人以为此曲献给太后如何?”陆绥珠开门见山。
闻此言裴执玑不理欲睬,转身就要走,攀附权贵者十分寻常,主意打到他身上来的可真是不多见。
眼见裴执玑步子迈的愈发大,眼见要走出宫门却毫无回转之意,陆绥珠站在原地声音柔却掷地有声。
“裴大人贵胄,高风亮节,不屑于攀附逢迎,可梁溪的百姓呢?他们等得起吗?”
偏门僻静少人,四野寂静显得陆绥珠的声音格外清晰震耳,裴执玑脊背瞬间绷直,果然是停了下来。
陆绥珠松了一口气,快走上前与裴执玑持平,向他行了一礼。“那日裴大人来镂月阁饮酒,您所言之事,小女绝非有意偷听,但…还是听到了一点点,如今梁溪水患严重,地方官员却不作为,您屡屡向太后献治水策,皆被驳回。”
裴执玑挑眉,似在等待她未尽的话。
“我可以帮您。"陆绥珠看着裴执玑的眼睛不动分毫,单薄的身躯在这雪天显出坚定无比之姿。
“你可以帮我?”裴执玑重复了一遍轻笑出声,他声线偏冷,在这寒天雪地里如玉一般凉薄清润,一手规矩的端在身前,与人说话时微微倾身,此刻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诘问道: “你凭何帮我?”
“就凭我自己。太后一直在寻找的那首《昆凰玉女曲》残谱,小女会弹奏。”说到这里时陆绥珠顿了顿,像是有破釜沉舟:“此曲定能助裴大人讨得太后娘娘欢心,您可愿为了梁溪百姓相信小女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