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看那洛言,依旧一动不动跪拜在地,似乎是要长在地上一般。君子华施法风干了衣裳与长发,踱步至其身前:“回吧,天寒地冻的,你这时也受不住。”
自玄雨山回来之后,穆莳便时不时的会发呆。
时常会想起安容歌,想起她牵着自己的手,去摸她那没有脉搏的手腕,去探她那没有呼吸的鼻下。
诚然,安容歌告诉了他一切,也告诉了他自己从未让第三人知晓的秘密。
那置安容歌于死地之人,正是她同父异母,温柔美丽的妹妹,姜国二皇女安宁公主。
他清楚皇室之间常有一些明争暗斗,甚至是骨肉相残。
即使知道了杀安容歌的是她妹妹安容音,也并不太惊讶。只是惊讶于世上竟有返生术这样的奇术,能叫人死而复生。
他尚且不知返生术附带天谴一事,同样,安容歌亦不知晓。只知她需要服下玉婆果,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当前玉婆果失踪,返生一事受阻,能否复生仍是未知。
穆莳心中不可谓不复杂,舞夕多次提到‘容歌’的名字,意在让他自己想起这么一个人,这么一个于他而言,的确很有缘分的人。
他其实从没见过她,但从小就知道有她这样一个人,在父母口中,在那位贵人姑母口中。
他不禁回想起以往家人口中所描述的安平公主,乖巧,漂亮,却也命运多舛,出生不久生母暴毙,自小体弱被迫送出皇宫学艺保命。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安容歌门前。
她并未关门,此时正坐在屋内左侧书桌之前,动笔写这些什么。
穆莳敲敲门框,提醒她自己的到来,安容歌抬头看来,先是怔了怔,想到了昨日与他在玄雨山上的长谈,随即笑道:“穆大哥。”
穆莳点点头,行至安容歌身旁,垂眸看她笔下字迹,也才写下‘展信佳’三字:“写予陛下?”
安容歌却摇头,将笔头蘸满墨,在砚台上刮去多余墨汁,轻轻斜搭在笔枕上,侧首看着他:“写给大师兄的。”
书桌上放了一沓厚厚的信封,约莫有二十封模样。
穆莳不禁有些失笑,伸手拨弄了几下。“你这是要写多少信。”
“没有细数,只是想到谁了,便写给谁。”她顿了顿,看向眼下洁白的信纸。“我也不知,我究竟还能活多久,怕到时候来不及道一声别,提前写下一些话罢了。”
穆莳动作一滞,忽地明白了过来。
她这是在写,遗书。
他缓缓收回了手,鬼使神差的抚上了她的头顶:“公主吉人自有天相,相信定能平安无事。”
安容歌垂首笑笑,似乎也没有察觉穆莳的手放在自己头顶有何不妥:“你不必安慰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能多活这几年,已是万幸了。”她抿了抿唇,又道:“看开便好了。”
穆莳默然,不知如何接话,满室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