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弟弟看见自己虚弱的一面,白念棠觉得很难为情。
白念棠安抚地对弟弟笑了一下,就如他从小到大做过的那样:“阿烨,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最终,江勖还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极其坚定的态度,把白念棠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只不过和之前他要求白念棠对他负责不同,这一次,江勖说的是——“我要对你负责,所以在你康复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白念棠:……
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摔倒是江勖的责任。
但江勖却很乐意背锅,背得兴高采烈、背得心甘情愿。
贴上膏药后,白念棠膝盖处的疼痛减轻了许多,除了走路会隐隐作痛之外,其实和正常人区别不大。
江勖却如临大敌,他把白念棠抱到床上,单膝跪地,用棉签蘸着药酒,小心地涂抹在白念棠的膝盖周围。
涂好后,江勖轻轻地揉捏着白念棠膝盖左右的肌肉,促进那药酒吸收到皮肤里去。
白念棠低着头,看见江勖黑色的发旋在自己眼前移动,从上往下俯视的视角使得江勖的肩膀看起来更宽大了,一年过去,江勖的身量拔高不少,他骨架又大,随随便便往那儿一站,就像一个巨人。
江勖手指的骨节十分宽大,摩挲着白念棠的小腿,他的手掌一张,轻而易举就把那小腿环绕起来,那手上遒结的青筋十分明显,按摩的时候那那手指一张一合,手背上的青筋也随之鼓动,像一条青蛇对他吐着信子。
半个月不见,江勖的头发剪短了些,露出存在感很强的浓眉,剑眉星目,是很锐利的俊美。
白念棠猛然间发现——
江勖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少年了,他的身型像是气球一样随着年岁膨胀起来,往男人的方向逼近。
白念棠的小腿发烫,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腿,江勖却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踝:“等一下,我还没弄好。”
白念棠说:“我可以自己来涂,你先去睡觉吧。”
江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白念棠:“这就是我的床。”
白念棠:……
白念棠垂下眼睛:“你说过,alpha和omega之间,还是避嫌比较好。”
江勖嘴角扯了一下,低头就在白念棠完好无损的那条腿上咬了一口,等他松开,白念棠那莹白如玉的皮肉上染上了一层透明的水光。
白念棠感受着腿上黏腻的触感,耳根到脖子红成一片,好半天,他才说:“你这样做,洛寻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江勖抹了把嘴角,嗤笑一声:“他根本不在乎——”
“洛寻不是喜欢你么?”白念棠好奇地问。
江勖坐到白念棠身边,搂着白念棠的腰,心里安定了些,说话也温和了:“他根本不喜欢我——他有喜欢的人,你没看出来?”
白念棠摇头。
他只看到江勖和洛寻总是同时出现。
“他喜欢唐鸿——”江勖捏了捏白念棠腰侧的软肉,那地方很软很凉快,江勖很喜欢摸。
“他一见到唐鸿,说话都夹了起来,去国外交换也是为了唐鸿。”江勖说,“他还染了和唐鸿一样的发色。”
白念棠思索了一下,发现的确如此。
看见江勖这满不在乎的神情,也不像是喜欢洛寻。
但是不喜欢洛寻,也不喜欢他。
白念棠想问他毕业典礼那天,江勖到底在和洛寻做什么,但是犹豫了许久,白念棠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样问——显得他很在乎江勖。
只有情侣才需要相互报备,江勖不喜欢他,他这样问,会被人讨厌。
“白念棠,你已经两个星期都没有给我信息素补给了,我每天都睡不好,”江勖躺到床上,握着白念棠的手,“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不然我会失眠的。”
他竖起两根手指:“我保证不会非礼你。”
白念棠说:“好啊。”
江勖愣了三秒,一下坐起来,双手按着白念棠的肩膀:“真的可以么?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
白念棠点了点头。
反正江勖也不喜欢他——
他不需要负责。
换言之,他只需要对江勖的病情负责,不需要对江勖的感情负责。
其实当听到江勖没有喜欢的人后,白念棠先是感到混乱,其次感到了安心。
江勖不喜欢他,还和他亲亲抱抱,他很混乱。
在白念棠固有的世界观里,这些亲密的举动,只有情侣和夫妻之间才可以做。
但江勖自有说法——因为他对白念棠的信息素上瘾,所以在信息素的驱使下,会控制不住想要亲亲抱抱。
白念棠接受了这一套说辞。
但是就在刚刚,在江勖单膝跪地为自己涂药的时候,白念棠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在洛寻提问后,如果江勖说喜欢自己,他会有什么反应。
和预想的欣喜不同,白念棠发现,自己只会感受到无穷的恐慌——就像当初江宸对他表白,脸色煞白,血液近乎凝滞,除了恐慌之外,别无其他。
不要喜欢我——不要靠近我——不要打破我的边界,不要毁掉我维持了21年的平衡。
——白念棠如是想着。
对方想要靠近他,必须给他一个理由,一个能足够让他有安全感的理由。
江勖现在亲近他,只是因为信息素成瘾综合症,那不过是一种本能,并非出自江勖的本心。
而且,即便是在信息素的控制下,江勖依旧能坚定地说不喜欢他。
这很好。
只要江勖病好了,两人就可以和平分手,不会有任何狗血难堪的场面出现。
他们互不亏欠。
在白念棠的认知中,这是一种极其难得的“体面”。
而且江勖现在确实对他很好——
他为什么要拿江勖相亲的事来质问江勖,让他们原本平和的关系变得恶劣而岌岌可危呢?
权衡利弊之后,白念棠安心多了,即使膝盖泛疼,也很快陷入梦乡。
在意识堕入黑暗之前,白念棠听到江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念棠,我之前说我没有喜欢的人,你会不会难过?”
这声音极轻,轻得像是白念棠的幻觉。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入柔软的枕头里。
江勖也没继续追问,他伸出手臂,搭在白念棠的肩膀上,把白念棠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怀中后,也沉沉地睡着了。
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一前一后地倚靠着,月色下的一切都沉静清幽,海浪摇着船身,孕育着几千人的夜梦。
海晶号顺流穿过北纬四十度,在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的之时,夏威夷高压再度主导太平洋海域,南风盛行,海雾横生。
夏至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