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燕琅玉能察觉得到,桂鸿山对那些琐碎繁杂的礼教很是不屑。他享受完众人的俯仰过后,又常常屏退宫人,独自待着。
燕琅玉余光暗中挪动,发觉中庭看不见一个侍者的影子,便也没有与他请安。
轻轻抱起黑猫,燕琅玉安抚地摸着它的脑袋,跟桂鸿山解释:
“你身量高,行走间有阴影。它害怕。”
怀中的黑猫正配合着两耳倒伏,喉咙里呜呜地叫着,一双灿金的眼珠里不乏畏惧。
难得,桂鸿山一笑,眉目飞扬俊朗,带着些玩世不恭的意气:
“它害怕,还是你害怕?”
燕琅玉沉默着移走视线,只望着自己怀里的猫,不着声色转移掉了话题:
“他平时都很乖巧,今天不知怎么了。”
桂鸿山研究着这只猫。猫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更恐惧地往燕琅玉怀里缩去:
“我看不见得。”
燕琅玉并不知道外头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从桂鸿山的语气中推测出,对方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有特意跑来和他讲废话、消磨时光的耐心。他和桂鸿山从前到底是什么关系,至今仍然没有头绪。他们年龄差得或许并不很大,但也不小,桂鸿山约略是比他大有七八岁吧。
他时常从桂鸿山的目光中揣摩出一种对陌生人的好奇与探究,并不像早就朝夕相处的熟悉。
他们从前到底见过吗?又有着什么样的感情羁绊呢?
燕琅玉悄悄打量着桂鸿山。
桂鸿山正在探究地看着他怀里的猫。不知是不是玩心大起,那猫越是怕他,他便越要抬手想去逗弄。可畜生再有灵,终究有股兽性在身上。就在桂鸿山的手指触摸到猫毛的一瞬,猫一急,挣扎蹬腿,从燕琅玉怀里猛一挣脱,跳到了桂鸿山肩上!又借力一口气窜上房梁,转眼跑没了影子。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燕琅玉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变故陡生。
桂鸿山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吃惊与诧愕,回过神来,颧骨处的皮肤浮起火辣辣一线灼热的锐痛。他抬手蹭了蹭,发觉是方才被猫挣扎间挠出了几道血痕。
他的手背停在颧骨边上,望着燕琅玉,不无责备道:
“你养得好畜生。”
燕琅玉大略也知道是自己的猫闯了祸,目光关切看着他,这使他倒是没有发火,又闷闷地说:
“像你。”
近乎一种本能,燕琅玉并没有道歉的意思,反而是命令般地道:
“房中有药酒,你跟我进来。”
桂鸿山心头冒出一些烦躁,开始在想今天自己真是闲,跑来这里自讨没趣。阳光照得身上冒汗,他便脱去外氅,挽在手臂上。只穿着件宽松的墨色大袖衫进了屋。
东西两处大窗牖被支开,通风很好,满室充盈着说不上来的清气,分外好闻,有些熟悉。燕琅玉在里间忙碌,隔了一会儿找出药酒。可是下意识一摸袖下,才想起自己那方帕子不见了。是给了那个钟将军包扎时用了。
其实他研究过那个帕子上的刺绣,只是一尾富贵春燕,并不能彰显身份,便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每每见着那个图案,脑中总浮现出个人影来。
那是一名妇人,三十来岁,衣饰华美,气质雍和。头上金钗步摇重叠明灭。仲夏时分,妇人在冰鉴旁边为他摇扇,开口时嗓音也很慈蔼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