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愁澄的母亲丛云正在侍弄花草,见渠秋霜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跟渠秋霜身影错着。
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楚,还以为是赵愁澄,下意识就笑起来,放下剪刀,扬声对着里面喊:“老头子,橙橙回来了!”
渠秋霜脚步顿住,眉轻轻蹙起。
丛云出身名门,为人骄傲,自持涵养,一向温和优雅,和声细语,很少有如此喜形于色的时候。
靳开羽本来站在渠秋霜右边,听到这句话,心底隐痛,脚步再难提起,她看到渠秋霜也跟着把头侧到右边。
旁边的佣人仔细看了看,轻声提醒丛云:“太太,不是三小姐。”
丛云一听,连忙摸出眼镜戴上,赵父也闻声出来了。
丛云戴上眼镜,看清渠秋霜的脸色,心底一突,脚步就有些乱,再看看这两人的装束,从头到脚的黑。
赵父扶住她,目光威严地扫过渠秋霜和她身旁的靳开羽,朝渠秋霜沉声道:“怎么就你来了?橙橙呢?”
靳开羽看到渠秋霜身形一僵,她握紧拳头,走到她前面,没有寒暄或者自我介绍,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道:“赵老师她……”
她吸了口气,把后面那句话接了下去:“老师她出海遇到台风,不幸遇难了。”
这话一出,渠秋霜凝了眉,看向丛云。
丛云勃然大怒,像被踩到什么禁忌,挣开赵父的手,几步就冲到靳开羽面前,看都没看,就一巴掌扇到靳开羽脸上。
她声音凄厉:“你是谁?胡说什么?你怎么敢咒橙橙?”
人在发怒时,总能爆发出不同寻常的力气,纵使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
这一巴掌扇得靳开羽耳朵嗡嗡作响,眼见丛云又抬起手,她也只是低头木然站着,不闪不避。
又是一记巴掌声响起,却不同于刚才的清脆,极为沉闷。靳开羽的脸上没有迎来预想之中的痛楚,她被推到了一旁。
她骤然抬头,却发现是渠秋霜伸手推了她,丛云刚才的那一掌结结实实地被渠秋霜迎了上去,挥到了渠秋霜的肩侧。
渠秋霜单薄的身子歪了歪,差点被带到地上,靳开羽连忙扶住她,半挡到她身前。
丛云发现打错了人,却并不罢手,注意到渠秋霜的动作,怒火更甚,眼底锋利又冷酷:“我待会儿就给橙橙打电话,让她跟你离婚!”
渠秋霜拂开靳开羽,低声说了句:“我没事。”
接着又抿了抿唇,朝向丛云,喉咙轻颤:“妈,赵愁澄她……”
“别喊我妈!”丛云连忙打断,推了推赵父,声音都有些发抖:“老赵,你快去叫保安,把她们拖出去。”
靳开羽没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她扯唇苦笑,可能这样才是正常的?看着渠秋霜略挡在她身前的肩膀,一时心底五味杂陈。
见赵父没有动作,丛云怒意牵连到丈夫身上:“你怎么不动?你不会相信她说的话吧?”
赵父一贯冷静,此刻看女媳的脸色和这个女孩的情状就知道了,她说的恐怕是真的。
他转头看妻子,她虽怒火炽盛,但难掩惊恐惶急,眼底已都是泪水。
母女连心,丛云前天晚上就说自己心慌,但也不知道来由,小女儿热爱漂泊,联系不上是常事。心悸之下,她昨日还去寺庙里上了香。
但那种心惊肉跳感迟迟不消散。
一点火星就能将积累的忧惧点燃,今天一看到这二人就明白了来者不善,只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只能把怒火朝不相干的人身上撒。
赵父搂住妻子,带她坐到沙发上,拍了拍妻子的背,丛云终于痛哭出声。
赵父方才的威严和凌厉也不见了,仿佛一瞬苍老了十岁,保养得宜的二人此刻看起来同被生活磋磨的年迈老人无异。
他拿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替妻子擦了擦,声音像漏了的风箱:“说吧,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靳开羽看着哀不能胜的老人,心底锥痛,揩过唇角的血丝,将文件上写的经过口述了一遍。
这可以算渠秋霜第二次听,她依旧沉默,若不是她背影颤抖,还以为她真的无动于衷。
丛云哭过,抬眼看着靳开羽,眼神含着审视。
靳开羽低头,避过她的目光,将另一份存了视频的u盘放在茶几上。
赵父在一旁,并不做声,只目光冷凝地盯着靳开羽。
丛云冷冷开口:“为什么我的女儿死了?而你却活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