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管理人员对于失职有些抱歉,但不多:“你要不等会儿?来得太早了,清洁工还没上班。”
这种举手之劳的事,靳开羽没有非要等别人来做的爱好,她头都不抬:“你去忙吧,放心,我不会投诉你们。”
打扫完,她站到赵愁澄的墓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又再度回来了,墓碑上,赵愁澄的照片很年轻,靳开羽感觉比她现在还要年轻,应该是大学的时候的。
夏日浓荫下,年轻的赵愁澄似乎在和人玩闹,眉眼带笑,五官展开,被捕捉到回眸的一刹,极为生动。看起来没有哀愁。
和她熟悉的赵愁澄长得一样,但好像是两个人。
她熟悉的那个人,也总是挂着笑,但是是漫不经心的笑,洒脱,轻盈,像风。
里面的那个年轻的她,是另一种感觉,泡在蜜糖里,充满幸福,像阳光彩虹。
靳开羽不知道是谁选的这张照片,但她也觉得这张照片很好。
她闭上眼,默默许了一个愿,希望赵愁澄去另一个世界也要像照片上那样幸福。
同时她也向赵愁澄保证,她一定会尽她所能的帮助渠秋霜,请赵愁澄大可放心。
和赵愁澄絮叨完,靳开羽又找那个不大耐烦的管理人员要了水桶和干净的抹布,将墓碑上面水携带的灰尘全部擦了一遍才离开。
周末绕城高速堵车,靳开羽堵在路上,开了足足两小时才到家。
因为没有什么事,靳开羽索性自己做了午饭,她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信赖的,虽然做不到像刘阿姨和家里的阿姨们那样种类繁多,但她也有超拿手的。
超拿手的红烧小排骨在锅里炖到了一半,她就接到了刘阿姨打来的电话。
刘阿姨声音压低了,但依旧掩不住焦灼:“靳小姐,我跟你讲哦,这个赵家人太不像话了,昨天赵老师刚下葬,她们家人今天就找上门来,说什么婚前财产婚后财产的,哎哟我也不懂,反正意思就是想把渠老师赶出去!”
靳开羽听到这里,关了天然气的火,自己心里的火气腾地点着。她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洗手,问:“师母呢?她现在还好吗?”
刘阿姨说起这个又控诉起来。靳开羽从她凌乱的话语中拼凑出了事实。
可能是因为太操劳加上天气不好的缘故,昨晚一回去,渠秋霜就又开始发烧了,她几乎一整夜没怎么合眼。
结果一大早,律师就带人来敲门,向渠秋霜出示了婚前签订的财产协议,并表达了赵家人的诉求——
这栋留存着赵愁澄生前几乎三分之一时光的记忆的房子目前归属于赵家人所有。赵家人希望能够尽量保持住赵愁澄生活的痕迹,为了避免环境被改变,赵愁澄的痕迹有所消磨,丛云夫妻希望渠秋霜能够搬出去。
渠秋霜对于婚前协议显然是心知肚明的,刘阿姨说她只是极为缓慢地看了看整个房子的陈设,然后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律师也表示赵家人特别宽容,为她留足了半个月的搬家时间。
刘阿姨的表达很粗糙,靳开羽抓着擦手的手巾,强忍着才没有令自己摔掉手机。
渠秋霜一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这几天对于她的各种行为都是推辞又推辞,现在也一样,赵家人这样找上门,她肯定不会多说,但在这里生活十几年的又何止赵愁澄呢?属于她的记忆就这样被剥夺。
电话那边,刘阿姨见靳开羽一直沉默,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又喊她:“靳小姐?”
过了半天,靳开羽的声音才冷沉沉地从听筒里传来:“我马上过来,你不要着急。”
刘阿姨听她这么说,又想起刚才。
律师走后,她急得团团转,渠秋霜却还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
她当时看着渠秋霜,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渠秋霜这人素日里温温和和的,少有特别高兴的时候,但遇事也不着急,哪怕是碰到了这种事。
她还有闲心翻手上的摆件,刘阿姨转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但要她这么不管,她也没这么没良心。
她还在想辙呢,渠秋霜忽然蹙着眉,像是想起什么,对她说:“刘阿姨,这件事麻烦你不要告诉小羽。”
刘阿姨当时就一拍脑门,那个靳小姐来来回回换了好几辆车,各个看着都贵得不像话,家里不简单,找她肯定有办法。
想到这,刘阿姨又担心渠秋霜怪她多嘴,嘱咐靳开羽:“你到时候来了,可不能说是我跟你说的,你就装不知道,等你到了我再跟你讲,然后你才知道,晓得吧?”
靳开羽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没空再多想,胡乱应了,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