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带你去我学校玩会儿,另一个是有点事情要你帮忙,冰水只算玩的,帮忙另外算钱。”
“什么事情?”无相来把果汁吹得咕噜噜冒泡,两只手放在桌上,比出五十,了然地说,“如果要看鬼的话我要收五十块钱。”
“五十?我跟人家谈的九十块钱一回,但是我介绍给你,我抽两成,我收二十,你七十。这肯定比在那边晒着蹲半天来得快,看你愿不愿意了。”
单丰禾告诉他,长湖学院周围常常出现各种灵异事件,有些同学走霉运走得本来预备保博却莫名其妙挂科三门被约谈,还有从楼梯上掉下去住院两个月的,失神变性的,实在层出不穷。
她们也去找了许多神棍来看,没有作用,几个宿舍楼活像是住院部,一个个全病殃殃的。她希望他来,在文化街吆喝得口干舌燥才多少人,人家才不会信你这种年青小孩的技艺高超。
“九十会不会太贵?”
无相对钱暂时还未形成实际的概念,什么贵,什么便宜,他没有具体的理解。或许日常生活的部分他大约知晓了,但这种该归类到驱魔看鬼的项目,他尚且无法理解,五块或五十块是他类比其他工作得出来的结果。
在他眼中,看运势如同买一条鱼并不复杂,困难。
“不贵,我们学院的学生平均生活费八百左右,而且很多学生在外面做家教,太便宜她们反而会觉得是骗子。”
“哦。”
“那你要不要去。”
无相想了会儿,瞥了眼菜单上的标价,点头算是同意。他想要在回来的时候给巫镇裕买一杯番石榴汁。番石榴汁比芭乐好喝。巫镇裕会喜欢的。
长湖学院共有三个校区,占地7050亩,属双示范A类学院。单丰禾所在的慈泉校区位于洱市慈泉区,约需先搭公车一个半钟,再步行半个钟就可以看到长湖学院的大门,学校名由省书法协会的大师题写。无相对着招牌哇好大一声,单丰禾拉着他倒行,一面走一面介绍学院。
图书馆,步行道,美食街,宿舍楼,足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网球场,教学楼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食堂,植物园,实验楼,人工湖。他们在人工湖旁的长凳上休息,单丰禾拿手机给孩子们传消息,湖面凹印流体金光,湖边柳树依依。
柳条拂过他的手掌,他轻捏住柳叶口型说你好,你好,你的心情好吗?柳树摇曳不止,湖面上有它俏丽的身姿。无相用脸颊贴柳条,温柔的笑容。
一名女孩子跑来,先叫了单丰禾的名字,两女子执手看他。单丰禾介绍无相给她认识,说无相是很有能力的法师。
无相一听就笑得倒仰,差点摔进湖里,她们惊得大叫,扑来拽手的拽手,拉衣裳的拉衣裳,三人翻到草地上惊魂未定地拍着心口说着幸好幸好,人工湖看着不深,还是淹得死人的。
她们拉扯无相到植物园的亭子去,怕人工湖把她们一口吃进去,吐出来时被胃酸泡得浮肿难看。
裘楚云其实不信他这么年轻的“法师”,比起“法师”还是更像骗子,但她相信单丰禾。单丰禾没有骗过她,她说要和她考一个学校就真的考进来,说到做到,毫无谎言的单丰禾。于是裘楚云坐在阴凉的亭子里当场数了九十元递给无相。遂皱着眉虚眼睛瞅住无相,摊开两手,任由处置的姿态。
无相收好钱掐双手决,命她用双手盖住他的手。
“你有哪里不顺呢?”他因喉痛,一字一字地吐到她手背。
“考试吧,上学期挂了三科,但我没逃课,没忘作业,期末考也不错,结果系统上挂科。申请了成绩复查,现在也卡着。我马上要申请保博,实在是很头痛。”
裘楚云愁苦地蹙眉,她向来守规矩,没想过会在成绩上出问题,被导师大骂,连着一个多月没给她好脸色看,去问论文的事情就是“你基础不行”“不知道谁录取的你”“本科就该知道这些了”“你连哪里错了都不知道吗”,每天和导师说话深感窒息,恨不得掐着他从楼上往下跳。
“嗯。”他答应一声,很淡,两手翻来拢住裘楚云双手,耷拉下眼皮默念经文,几分钟后撒手摸出纸笔,蹲在座位旁写下一串咒文,折叠成圆形递给裘楚云。“放在枕头下面三天后拿出来烧掉,成绩会恢复,保博成功。”
“就这么简单?”裘楚云不可置信地看看单丰禾,又看看手心里的圆形纸片,“九十元诶,一个响都没听到。”
无相想说话,被单丰禾打断,拉她到旁边说话,她们频频看他,表情如万花筒转变。无相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有做错什么的心情,手伸进裤兜里摸到纸币边沿,心跌入底谷。
他忽然明白,那天在麦当劳巫镇裕听见他说没有一点可能性的心情。他想走了,然而她们还没说完话,这九十元还没有厘清。要还给她,或者留下。他需要一个结果。
没过多久,裘楚云走到他面前,拿认真正式的口气和表情说:“我暂且相信你,三天以后如果落定成真,这九十元就是你应得的。别说九十元,九百元你也应得,如果你骗我,你就算插上翅膀飞出洱市,我也要把你捉回来,还给我,明白吗?”
他点头,眼泪跌出眼眶,挂在脸颊。不是为不被信任,而是为现在才明白的巫镇裕的心情。在情感上,他是高度空白的,不经历不观测就难以移情。
裘楚云替他擦去泪滴,告诉他,我不是在骂你,你表现得太云淡风轻了,这和我以往的经验不匹配,我想要小心一点。
无相安静地拿袖边揩拭脸颊,目光钉进她的脸,缓慢说:本来就很简单,复杂是做给人看的。
说完他就走,单丰禾追上他,有话要说。他不想听,数出二十元塞到单丰禾衣兜里,直视她说:“你不要说,我不是为这件事哭。之后要是有人还想看就到文化街找我。”
单丰禾咬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矛盾。裘楚云跟她从本科就在一块儿,本着信任与关心才先让无相给她看。中介费也是为了让无相愿意来的借口。然而然而。
她把钱塞回他手里,郁闷地回:“就当我请你吃夜饭了,下次再给我。”说完就跑走,和裘楚云勾手回宿舍去,她们要把这件事重新讨论过。
无相在原地站了会儿,收好钱,独自搭公车回家。一路颠簸,等到他顺利回到林苑周围时,夜已深,那家果汁店早早关了门。才到小区门口,远远地便看见坐在保安亭外的圆柱形路桩等他的巫镇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