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万奉贤已先他而醒。连洗脸的水都备了好,还是温热的。
尹一起身急速穿好衣裳,万奉贤已坐在案前抚琴。
真好,一早就能听见他的琴声,整个人都身心愉悦。试问谁还有这样的待遇呢?这般想着,万奉贤的话就像一把刀子,突然扎了过来:“已过卯时了。”
“啊!”尹一大跳一下,这下坏了,皇帝都起床了。
万奉贤不屑地看他一眼,不知是何语气:“皇帝怎么还能留着你的命。”
他着急忙慌的往外冲,一开门,不曾想昨夜竟悄然无声的下了一场大雪,直到现在还在下。
“等等!”万奉贤道:“我的蓑衣就在门外。”
“来不及了。”
他还没跑,万奉贤已跟出来了。取过蓑衣甚至为他披上,一边却冷言冷语道:“已经迟了,再经这一场风雪如何伺候陛下!”他语气虽是责怪,可尹一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万奉贤低眉瞅他,尹一虽年长自己几岁,但个子只到他的下巴,个头太小,连蓑衣都拖着地了。
“去吧!”
连道别也没,尹一一溜烟就不见了,只留下砰砰心跳,震落了树上的雪。大雪夹小雪,雪色粼粼,十分别致。
万奉贤看着院子树,鸟巢里忽然多出几声细小的嘤咛。想必是那鸟儿添了小崽。莫名唇角一抹笑意。
他的音律似乎有了方向。
宦官的住所里不只有尹一一人,这里挤着至少几十号人。
那些值夜的刚回来不久就都睡下。白天、夜晚都很是安静。
不出多久,呼哧呼哧的声音在门边由高到低。
那蓑衣的一角露在门边。
只听门外传来一声:“今日不知为何不用我伺候了……呼呼……哪个缺德的也不知会一声,真是的。”
万奉贤看着尹一整理好慢慢走进来,一脸不满的模样。心中不禁觉得自己是吃力不讨好,一早他还没醒自己便找了大宦官给他换了值。之所以不告诉他也算给他一个训诫。
他进来之后便坐在万奉贤身边看他抚琴。万奉贤面无表情地拨弄着,一边说道:“桌上有上好治冻伤药。”
尹一不可思议的凑近桌子,真的有一精致木盒,盒子里是白色的膏体,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看着自己通红的双手上都是崩裂的口子。原他昨夜那一堆唠唠叨叨的话,万奉贤都放在心上了。
他一边抹着药,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人。
这个人,比初见的时候感觉柔和多了。这半年长得也极快,原本与自己差不多高,现在整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来!那脸精致中已脱去稚嫩,多了分男子的冷毅。依旧还是个冷美人。
看着看着,尹一出神的低喃一声:“奉贤。”
万奉贤没有听见。
“奉贤!”尹一高声喊,万奉贤吓得一个机灵,抬眼恨不得瞪死他:“第一声就听见了!”
“是吗!”尹一很兴奋。
“……”回答他的是琴声铮铮。
—— —— ——
“小儿名一一,大人乃奉贤。白雪意初见,清居情愈浓。四季论纵横,冷言皆柔情……”
林瑜晏将词曲唱的婉转动人,如同旧世再现。
高伯乾门里听得是一口气血闷胸。索性,走到床边拿着衣裳将自己蒙起来。
只听门外小老儿呵呵一笑极为讽刺的说这一堆大道理:“没什么办法,没什么办法咯。前世今生管你是谁,他说你是你不是也是,他若说你不是你是也不是。哪管他是林瑜晏还是万奉贤,哪管你这个记不起的高伯乾……吼吼吼!”
高伯乾闷的几乎发疯,他一股脑扔掉衣裳揉着自己头发,搞得乱哄哄。
那小老儿的声音又飘了进来:“不服不行!”
话粗理不糙。
说你是你不是也是,说你不是你是也不是。
就像现在的林瑜晏,硬说自己是万奉贤也罢,硬说不认识高伯乾也罢,一切都只能他说的算。确实是‘不服不行’。
“你瞧——!”台上林瑜晏,缓缓再开口。
“一来二去多时日,转眼已至二月天。喜迎佳节万家欢,又作陌路相离离。回首一年元夜时,合宫满目灯如昼。与君一别月有余,犹知来岁今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