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到禅房,院子还如他出去时一般模样,屋内灯已灭。
惠空推开房门,问:“惠真,你睡了吗?”
无人应答。
惠空跨过门槛,脚下响起嘎吱声,他点亮酥油灯低头看去,发出动静的原是一根鸡骨头。
屋内空无一人,砚台下压着一张纸,惠空阅过其上内容,脸色巨变,来不及过多思考,把纸囫囵往袖中一塞,冲出禅房。
他把惠真喜欢去的地方翻了个遍,惠真却像是凭空消失一样,不留丝毫痕迹,唯有一句似是而非之言。
惠空茫然地站在竹林,惠真的一言一行在他脑海里倒放。
他想,惠真会去天衍山吗,还是魔域?
他僵硬地拖动步伐,转身撞上一抹炽热。
不远处的藏经阁升起滚滚浓烟,火舌争先恐后从门窗缝隙里钻出来。
这是惠真最不喜欢去的地方。
惠空已忘了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走进藏经阁,只记得惠真在烈焰簇拥下回首,手里拎着本被烧去大半的佛经。
惠空目眦欲裂,冲上前夺过佛经,试图扑灭藏经阁火势,平生第一次对惠真怒骂:“你疯了吗!放火烧藏经阁是重罪!”
惠真瞧着惠空无济于事的补救,漠然道:“这世间挺没意思的,一个预言和血脉,就让天之骄子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何况我这种渣滓呢。”
“若出生时佛珠未伴我身,我兴许早成为他们口中的邪门歪道。”惠真凝视周身被吞噬殆尽的佛经,穹顶上庄严的经文在热浪中模糊变形,“不论是非,虚假伪善,佛要拯救的就是这种人吗?”
话语落下瞬间,惠真脚下粲然绽放数朵金莲,些许莲瓣盘旋而上,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其身。
竟是一念悟道。
惠真定定地看了惠空最后一眼,道:“那便让佛渡世人,我渡己。”
他径自朝藏经阁出口走去,与惠空擦肩而过时,惠空握住他手臂,哑声道:“你这样做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惠真轻笑,抽出手臂,没有再回头。
他从前独来独往,往后独生独死。
惠空眼见惠真身影逐渐隐去,直到彻底消失在黑夜里。
有那么一刻,惠空真心希望惠真能逃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惠空闭了闭眼,强压下翻腾的心绪,抬手想铺开灵力暂时压住火势,却见手腕上的伴生佛珠剧烈震颤,佛珠上经文飞速流转,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不……”惠空倾身欲抓,扑了个空,只得眼睁睁看着伴生佛珠挣脱他手腕,化作一道金光追随惠真离去。
远处,僧人惊恐声传来,惠空力道未收,一掌拍向自己胸口,昏死过去。
在知道是惠真抢夺山河卷后,惠空当即明白惠真所想。
山河卷和灵犀笔本为同源,二者皆有佛性,若是天生佛子配合伴生佛珠之力,或许真能将其销毁。
惠真对山河卷昔日预言耿耿于怀,必不会错过万宝器典这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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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空额头紧贴手背,道:“弟子所知已悉数道出,但弟子从未在法阵上做手脚,望长老们允许弟子继续加固法阵,待寻回山河卷,无论何种惩罚,弟子绝无怨言。”
年岁最高的长老拾起法杖与佛珠,不欲再看惠空,道:“传令下去,即日起褫夺惠空方丈一职,将其暂押禅房,待我等寻回山河卷后再行审判。”
司卿玄看着惠空被扣押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意外,他以为眼下这个紧要关头,长老们顶多严加监视惠空,结果直接不让惠空参与法阵的修缮了。
他见长老们朝拂华行了一礼,道:“浮宁寺管教无方,让青溟君见笑了,后续法阵的修缮相关,还请青溟君多费点心。”
拂华道:“无妨。”
惠空走后,拂华一人顶上两个方位,没日没夜待在藏经阁,就差把床一并搬来。
司卿玄开始后悔将惠空所作所为暴露在众人眼前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没办法替拂华顶上另一个方位,只能干坐在一边看经书。
煤球窝在他怀里直打哈欠:“咱们要在这待到啥时候啊?过去两月了要,惠真一点动静都没。”
司卿玄被它传染的也有些想打哈欠,瞥了眼身旁岿然不动的拂华,硬生生忍住了。
司卿玄道:“再等等吧,惠真八成想和我们耗,藏经阁容不得一丝松懈。”
“道理小爷都懂,”煤球语气暧昧,“但你佛经半天没翻过去一页,待在这起到了什么作用,望夫石吗?”
司卿玄笑吟吟地掐住煤球:“今晚我带你去外面加餐,吃烤鸟蛋。”
煤球一头扎进司卿玄识海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