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没有,只是安安静静地缩在那个角落里,等我继续。
“但是最近我发现,就算连这件事我也干不好了,即便如此...”
窗外透进来的光,隔着并不严实的窗帘洒满整间教室,再加上时间已经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刻,偷溜进教室的余晖已经不那么刺眼了,就算对被密不透风的黑暗浸没了不知道多久的我来说,也是一样。
看着未曾完全拉开、只留几道缝隙勉强露出些许窗景的窗户,我突然想到自己曾经好奇过的一个问题。那就是窗外到底有什么吸引着教室里的木兔。
虽然不能肯定,但现在的我隐约有了猜测。
或许什么都没有。
又或许,什么都不需要。
“即便如此,我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射击。哪怕只是回忆起还能正常射击时的场景...”
说着,我闭上眼睛,不再望向本来也没有什么吸引过我、或者任何人的窗外——什么也不看。
但越是一心想要屏蔽干扰,那些根本不存在的声音反而出现了。
“至少当时是开心的。”
只是现在的我,越是想回到那个时候,越是开心不起来。
可是这不是射击本身的问题,更不可能是解说员、裁判、观众、或者场上的其他选手,教练——
总之不是任何人,任何其他事物造成的结果。
从始至终,制造那些杂音的都是我自己。就像现在一样,那些声音并不是现实中发生的,而是我自己的臆想。
“‘正常射击’的意思是...中岛你现在不能像以前一样射击了吗?”
我嗯声承认,没有纠结他所说的‘像以前一样’具体的含义。
啊,怎么都在说我的事情了。
明明他看上去也不对劲不是吗。因为木兔总能调整过来,就一个劲地拉着人聊我的感受,就算是他主动问的,但继续这样自顾自说个没停的话...未免也太自私了。
“你呢?你觉得排球开心吗?”我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但又觉得没有这么问的必要,就算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没能跟他说上过几句话,关于木兔对排球的喜欢,也是不需要怀疑、更无需求证的一件事。
“嘛...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我就是想打排球,然后为了能开心地打排球,所以才想要变强。”
我相信木兔不是故意回避我的提问,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不过我也差不多该习惯了木兔不走寻常路的作风,不论是行动还是言语,或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思考方式。
而且...果然,聊到排球的话题,他看上去也没有刚才进来的时候颓靡了,那个张扬的发型又重新变得合适起来。
“但是。”我猜他是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他离开体育馆,一个人跑到这里的理由。
“今天那个球,不论我怎么拉开角度,都会被对方拦下,最后连‘普通’地扣球都打不过去了...”
‘拉开角度’——我检索着唯一看过的那场比赛上木兔的表现,虽然对排球了解地不多,但配合解说员的说明和补充,我大概猜到了那大概就是‘来自枭谷学园的主攻手木兔最擅长的斜线球’。
类似于招牌动作之类的吧。
这是我根据自己对球类运动的印象总结出的规律。尽管自己勉强也算是竞技体育的参与者,但在射击场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一样规格的‘武器’,一样标准的‘招式’,一样简单的‘过程’...结果的差异,往往取决于心态和平日的练习,以及或许会打击到很多人,但不可否认地在成绩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比例的——
天赋。
比起铃木老师口中的‘专注’,和安部老师设定的‘考验’,排球选手的天赋似乎是更加清晰可见的东西,当然了,这只是来自一个外行中的外行的肤浅判断。
但我相信同样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那就是作为运动员,木兔一定是有天赋的。
身高、体型、跳跃,技巧和力度兼顾的身体控制能力,还有心态...
心态?
看着眼前肉眼可见地低落的木兔,和当时那个在赛场上也一蹶不振了好一段时间的木兔,而且...
说真的。
我承认,对于和自己完全不同的木兔,我的确带上了美化滤镜,但看着眼前这个和我一样在部活时间丢下队友/教练、一个人躲在一边消极怠工的木兔。就算是我,也无法闭眼睛说出木兔有着良好心态的话。
“会不会是心态的问题呢?”
几乎是无意识地,我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诶?”他呆愣愣地看着我,随后又低头,看向自己摊在眼前的双手。“教练好像也说过这个问题,‘心态’不好的时候,‘手感’也会变差...”
看来这条规律是通用的。
“但是。”
我转头看向声音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木兔——
不,不仅是声音,当我重新看过去的时候,那双给人以压迫感的竖瞳也恢复了那时候的锐利:
比赛的时候,靠着莫测的直觉戳穿别人的时候,还有现在。
“如果什么也不做的话,不管是心态,还是手感,都不会凭空变好。”
好了,是我熟悉的木兔同学会说的话。恭喜他了。
但除此之外,这样热血而积极的发言,也没能在我这里掀起额外的波澜。
他说的有道理,但同样的道理,不一定适用于每一个人。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说出来了吗?
不,看着他眼中愣神的自己,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且...所谓‘心态’,其实也是角度的问题吧。”他突然抵住下巴,看样子是又开始思考了。
而且我发现他真的挺喜欢咬文嚼字的,但据我所知,虽然还谈不上名列前茅,但至少比起我是不太需要总是担心及格问题的木兔——国语是他最明显的弱项。
明明不擅长国语,但偏偏喜欢钻研词句的用法呢...真不愧是木兔。
“看待事情的角度之类的。”
是出乎意料的正确答案。
“决定了!干脆换个角度好了!就是‘调整心态’——”
凑近了。
“对吧?”
太近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觉得,仅凭直觉,木兔就能把我进行了一年的训练计划,用和安部教练一模一样的说法描述出来。没错,问题就出现这里。
不仅如此,此前被我忽略的某个细节,也如闪电般乍现——
说起来,白福同学是怎么认出我的?还有那个反应,恐怕不仅是简单提过一句的‘我们班上的中岛’这么简单的事情。
“是‘听到的’。”他面不改色地回复,见我主动退出,也别着身子从档案柜里钻了出来。
即使是这样,即使再加上身高上的差异,我也没能彻底拉开和这个人的距离。
站在我面前,他低头看着我。
没有近到让人难以忍受,但不是我习惯的社交距离。此刻令我感到无所适从的,恐怕不止是距离。
“在比赛现场,从解说员那里‘听到的’哦。”
他双手叉腰,看起来很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