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白家难道怀疑江恪的江……”
那姓氏悬在两人之间,沉甸甸地压在诊疗室凝滞的空气中。
白予简与沈昭对视的目光依旧平静,没有丝毫动摇。
“不。这件事完全是个意外,不在任何人的计划中。”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断这个猜想,“况且,如果江恪真与那个家族有关,枢机会应当早就采取措施了。”
如探针般,沈昭缓缓扫过白予简的面容,最终停留在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上。
“‘任何人’?”
他轻声重复着这个用词,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谜题,嘴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确实。若真是江家血脉,楚云骁就不会只是……”稍作停顿,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半圆,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这种近乎儿戏的针对。”
白予简没有接话,只是低头继续清理着器械。消毒液的气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为这场对话蒙上一层医用的疏离感。
午后的阳光在两人之间缓缓偏移,在消毒柜的金属表面投下变幻的光斑。
光影交错间,沈昭忽然低笑一声,眼睛微微眯起:“那98%的匹配度又该怎么解释?”
正在调试精神稳定仪的手指微微一顿,仪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白予简垂眸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值,在按键上轻点几下,关闭报错。
“应该只是巧合。系统偶尔会出现异常波动。”
他抬起头,银灰色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就像这台仪器,明明刚校准过,还是会突然报错。”
“十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沈昭伸手在器械柜边缘轻轻一敲,金属的震颤声在安静的诊疗室里格外清晰,“擅长用最标准的微笑说着最敷衍的谎话。”
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消毒液的塑料瓶在白予简手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标签纸被他无意识捏出几道细小的裂痕。沈昭的目光落在那微微泛白的指节上,突然伸手按停了还在运转的消毒柜。
嗡嗡作响的机械声戛然而止,诊疗室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怀念。
悬在半空的手,在片刻的凝滞后,才缓缓将消毒液瓶放回原处。
“前辈。”白予简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连一丝涟漪都不曾泛起,“下午的疏导工作还需要准备。”
被委婉下达逐客令,沈昭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战术制服随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修长的手指探入内袋,取出一枚边缘磨损的老式数据芯片,轻轻搁在消毒台边缘。
“小心点,B级向导白予简。”他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在塔里,巧合往往比阴谋更危险。”
垂眸看着桌面上的遗留物,白予简抿嘴,低声问道:“这是楚家的意思?”
沈昭正在调整战术目镜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镜片翻转时折射出一道冷光,将他半张脸切割成模糊的光影碎片,难以辨别表情。
“不。”这个单音节的回答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穿过十余年时光的回响,“就当……我欠你的成年礼。”
自动门无声滑开时带起的气流拂过白予简的鬓角。
他站在原地,听着战术靴的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完全被医疗中心的背景音吞没。
恍惚间,江恪带着笑意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说起来,那向导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
黑发男子说话时的吐息仿佛还残留在颈侧,带着硝烟和阳光的奇异混合气息。
而就在刚才,许久不见的旧识轻笑着感叹:“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真是可怕的直觉。”
白予简的嘴角无意识地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他将芯片贴近胸前,银坠的裂纹中突然闪过一丝蓝光,转瞬即逝。
却不知,自己此时念叨的江恪就在楼下。
仅有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