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郡说:“我哪知道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他们店的。听说是操作不当,他们隆鼻是用假体填充的,给那姑娘放假体的时候大出血,有个护士开了麻药,一针下去人直接没了。不过第一时间没人报警,直到晚上那姑娘的爸妈找不到女儿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一查,查到监控见人去了美容院。”
派出所的警察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一般往美容院跑的几乎都是打耳洞啊拉双眼皮啊,瞒着家里出去,又因为脸上不能见人而躲躲藏藏好几周的都有,辖区派出所对这种事情早就有经验了,好几次接到类似警情都是直接去美容院楼上的快捷酒店找到的人。
“快捷酒店?”初爻问。
“也是美容院老板开的,我收他的房租,结果他在我的地盘上搞事情,还搞出了人命,”毛郡烦躁地啧一声,“要不是因为这个事,我那一片地不至于到现在都没人来租。”
那一次情况很特殊。
警察去美容院前台拿着姑娘照片问的时候,前台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说这女的没来过,一会儿说来过但是早就走了,办案的民警觉得不对劲,就强行去楼上挨个挨个房间地敲门,最后在501号房间门口发现地毯上一地的新鲜血迹。
前台跟过来的时候拦着警察不让进,说里面有客人,已经休息了。
民警一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强行破门进去的。
结果一进去就看见横在床上的一具尸体,满头满脸都是血。后续调查的时候警察把美容院的监控翻了个底朝天,最终确认是隆鼻手术操作不当再加上麻药过量导致姑娘死亡的,更可怕的是娇颜美容院根本就没有动隆鼻手术的资质,更别说弄麻药了。
手术的地方在美容院的二楼拐角房间里,民警进去调查取证的时候了解到手术过程中所谓的医护人员并没有遵循无菌原则,手术衣和手术敷料都是重复利用的,针管也并非一次性使用,而是消毒后再次给顾客用。
毛郡:“这事儿好多人都不知道,我也是为了收租千方百计打听老板下落的时候才知道了一点儿,但你说这事儿闹成这样,出了人命,却还是有很多顾客惋惜那家店没继续开,可见人家做脸确实做得不错,那个隆鼻手术可能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对了,本来那姑娘的父母在美容院闹得挺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双方居然私下和解了,再然后就是撤案,姑娘也下葬了。”
初爻:“美容院就是在一七年那姑娘去世之后关的门?”
二零一六年韦四凤因为美容院的不当操作而对其提起诉讼,二零一七年美容院里又死了个一个人,紧接着美容院就主动关门了。
老板却美美隐身,看来事情不简单。
“差不多吧,双方和解了,警察也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就只是抓了两个当时主要的责任护士,一个是打麻药的,一个是给鼻子开刀的,这两个到现在还在坐牢呢,他们老板倒是在那两个人一进去之后就立马搬走,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欠了我的房租,还欠着好几个顾客的美容项目。”
庞然有些疑惑:“市场监管部门没有查?”
“我怎么知道!”毛郡说,“我又不是老板!我还气呢,虽然说老娘不缺钱花,但被欠房租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且他那个人命一出,我就是想租都租不出去,到现在楼上的房间还贴着当时警察给贴的命案封条呢!说是不到期限不给撕,就算租出去也不许动那个房间,你说说就算我不主动告诉租客那房间有问题,人家一看有封条,还敢在我这儿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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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毛郡后,初爻靠在廊边抽了根烟。
庞然道:“老大,咱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初爻瞥一眼庞然的手机屏幕,看见相册里那张金灿灿的名片,“不要私自联系美容院的老板,他既然能跑,就不怕我们抓他,哪怕抓到了,也没有证据把他带回来,顶多就是个非法经营,这不是我们刑侦队的管辖范围,到时候事情闹到上头去,一样得放人。”
庞然刚想打电话去联系那个老板的心思瞬间收了:“那怎么办?”
“我去派出所一趟,”初爻将烟含在嘴里,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甩着下了楼,“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会有存档记录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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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开的是队里的警车,庞然紧随其后坐在副驾驶上。
不过初爻并没有急于去派出所找人,而是升上车窗,将一七年的这个案子简单地给邢辰提了一嘴。
“你在哪儿?”初爻打字过去。
那边很快给出了回复:还能在哪儿,我除了那个破宾馆,还有其他可以住的地方?
初爻:二零一七年的时候娇颜美容院出过人命,你知道吧。
那边忽然诡异地沉默一阵,紧接着一道电话打进初爻手机。
“你这么快就查到了?”邢辰声音冷静,“娇颜美容院是我几年前就想做的新闻,那起案件发生之后没多久美容院就关了……也怪我当时急于求成,了解到事实之后先发了报道,打草惊蛇了。新闻被人花钱压下去,一点水花都没起来。这里头的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当年在美容院专门跟地下商贩收购麻药的那个二把手就是郭彪。”
初爻沉默一会儿,呼吸声在安静的警车内显得异常清晰。
邢辰不确定道:“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吧。”
“明白,”初爻说,“郭彪既然一早就跟了杨志培,又怎么会出现在华宝医疗旗下的美容院里,还专门给人谈黑市上的麻药价钱。”
“谁知道他们这些混迹灰色产业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邢辰嗤笑一声,“人家跟着杨老板,还不许自己偷偷搞点小副业了?你这种铁饭碗搞副业得报备,郭彪又不用,他一个社会混混,当然是想钱越多越好,不过姓杨的也不是傻子,在郭彪没有威胁到杨氏集团生意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而且郭彪在华宝医疗里搞这些,十有八九是杨志培允许的。
杨志培不是想跟华宝医疗叫板么,有个自己人在里头搅混水当眼线,华宝医疗的一举一动还不是被杨氏集团掌握得明明白白,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娇颜美容院,对于华宝医疗来说只要美容院在华宝旗下一天,但凡冒出点负面新闻都是对他们的巨大打击。
初爻勾唇一笑:“该说记者不愧是记者么。见解独到。”
“谢谢夸奖,不过你现在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邢辰吹了个口哨,“你要从娇颜美容院入手,查郭彪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再加上你俩之前那点恩恩怨怨,小心被打击报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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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我觉得比起我会不会被打击报复,你应该多考虑一下你的处境。我毕竟是个警察,警察查案天经地义,对方再怎么样也不敢真的对我下死手,但你要是暴露了,说不定下一秒就死无全尸。”
“彼此彼此。”
嘟——
初爻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忍不住扶额:佩石到底是从哪里把这不着四六的家伙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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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一路开得平稳,而在这座偌大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个有些魁梧的身影轻轻朝窗边的夕阳抬手,做出一个开枪的手势。
“砰——”那男人的声音低沉得像老虎,暗暗地笑了笑,然后收回手,捻了捻自己的食指,“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什么?”
沈淮自他身后走来,手里握着一杯刚倒上的洋酒,另一只手握着盲杖:“泥巴。”
“可那帮条子要是翻了船,不也得变成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