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爻闭着眼睛,没有睡着。
他开始思考自己和沈淮的关系,时间也许过了很久,一切转变得都很突然,从他莫名其妙开始呕吐,再到沈淮在卫生间里哭丧似地抱他,再到他跟沈淮回了房间之后瞥见沈淮手上的血迹,然后他又开始想吐,恍惚间发疯似地抓着沈淮的手强行拖他去卫生间洗干净血……
自那开始,疯的人换成了沈淮,他被迫跟沈淮发生了除情感之外的碰撞与摩擦。
他并非那种不讲理的人,也并非羸弱。
是因为血吗。
他不怕血,他见过的血很多,凶案现场远比这个可怕,但他两次看见沈淮手上的血迹,两次都吐了。
怎么会吐呢。
身后的沈淮依旧以刚才的姿势抱着他,忽然出声:“睡吧。”
初爻感受到沈淮在抚摸自己耳侧的发鬓。
而后沈淮低低地开口:“初队长,如果你那时候死了就好了……”
初爻身子一僵。
紧接着沈淮安抚似地用脑袋蹭了蹭他:“你命真大。”
而后沈淮停住,不再说话。
他的后半句被咽了下去。
如果你死在了国道上,等我要的真相找到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初爻微微侧过眸,沈淮还是之前那副温顺的模样,闭着眼。
他回想起自己与沈淮的第一次见面,在特案组的走廊里,阳光穿过窗棂,沈老师一袭挺阔的驼色大衣,眉宇间全是温柔,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挑衅,但被很完美地隐匿在那双桃花般的眼睛里,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给人一种花花公子的感觉。
像一条时刻勾着人一探究竟的美人鱼,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眼睛能比沈淮的更美。
而现在沈淮贴着他睡觉,说出来的话却比自己抓过的罪犯还疯。
初爻自嘲般笑笑:两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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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初爻洗完澡之后顺带着把沈淮也弄进了浴室,草草收拾一番便去了局里。
唐大鹏还关着。
他随手拦住一个小警员:“昨天晚上值班的人看见姓唐的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守着唐大鹏的人说,那家伙在讯问室睡得可香了。”
初爻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开个手续,放他走吧。”
“啊……啊?”
“啊什么啊,”初爻拍了那警员一把,“去拿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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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组的孟霜从别处听说初爻抓了唐大鹏又要放人,见初爻这么半天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去办公区找了他一趟:“你把人带回来了,就关在那儿什么都不干?你还想放了他?”
“我能怎么办,”初爻蹙额,“他不肯开口,沉默是金,难道我要拿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说吗?那不成刑讯逼供了?”
孟霜无语一阵,也不知因何笑了一声:“初队长,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世故了?你办事不是一向雷厉风行吗。”
初爻看她一眼:“有时候轻拿轻放反而能捏住老虎的顶花皮,唐大鹏那种人,逼急了跳墙,我给他松松土,没准他自己就会露马脚。”
“一会儿抓一会儿放,”孟霜道,“公安局你家开的?”
初爻拿起一旁的文件夹敲了敲办公区的磨砂玻璃门。
砰砰——
孟霜:“你干嘛?”
“好听不,”初爻道,“好听就是好门,一个钥匙插一个门,唐大鹏那样的,找不到对应的钥匙就撬不开,来多少个开锁师傅都没用,除非我能找到钥匙。”
孟霜深深地看他一眼:“那你最好是能找到撬开他嘴的东西,不然就你这一抓一放,纪检那边我看你怎么交代。”
“放心吧,”初爻说,“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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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鹏不松口,特案组关了他二十四小时也就放他走了,初爻拿着手续亲自去给他开的门。
讯问室外,钥匙哗啦啦响一阵,门吱呀地打开。
一旁的小警员对初爻道:“初队,咱们……真放他走啊?”
初爻站在门边,往里看了一眼:“不然呢,没证据没线索,把人丢在这儿关上四十八小时,一会儿挨督察骂的时候检讨你帮我写?”
小警员有些不好意思,走进屋内打开唐大鹏的手铐。
唐大鹏如梦初醒,有些恍惚,看着自己得到解放的双手,又看看眼前的小警员,嗤笑一声。而后他目光继续往前,落在门口的初爻身上,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自信。
他站起身,在讯问室里伸了个懒腰,长叹道:“看来,初队长很怕挨上级骂啊。”
“还不出去,”初爻斜他一眼,“这么喜欢待在我们这儿?”
“哎哟,”唐大鹏大大咧咧地走出来,还不忘勾搭一下初爻的肩膀,“初警官是我见过最实在的人。那我走了哈,拜拜。”
初爻站在那儿,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对着唐大鹏远去的背影呸一声:拜你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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