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伽顿时语塞,他是知道温书澈收鬼,可不知道没有渡,先不作声,稍稍思索。
见尤伽都说不出为何,傅玄意的神情更加低落,心想,对吧,连尤伽都说不出,果然和自己心中想的一样,温书澈确实是屠戮十方鬼王城后想当鬼王……
“罢了,”傅玄意转身走了,“本座在藏书阁三千多年,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不过,鬼王罢了……”
尤伽满头问号,他不愿说消失的五年在做什么,现在又喃喃自语三千多年,还有一个沭佼追随他,他究竟在做什么又不说。
综合线索,师弟大概率是消失的五年之中,被附体了。
尤伽想拉住他问清楚这句话什么意思,突然发现,他的眼白之中泛着一股邪气,发黑发青的邪气……“邪祟侵体。”
“不,”傅玄意落寞地摇摇头,“本座就是邪祟。”
尤伽怔在原地,看着傅玄意一步一步走出去离开眼前,逐渐消失在视线范围之中,那道玄黑色的背影缓缓离去,这一刻有一丝错觉,他的师弟,这一回,真的离开了。
傅玄意和沭佼一道离开净世,他不想住在青帝城,反而去了人间,住在以前的家中,家早就荒废了,村子也破落了,饥荒年后,现在只剩四五户人家,年轻人都出去参军或是当跑脚商,只有风烛残年的老人,加起来也不到十人。
傅玄意原本的家破败不堪,他一手一脚将房子修好,甚至没有用过一丝法术,留在这条村子长大,才是他本来的命运,本该不是去净世当修士的。
村里老人看到他,谁也不认识,饥荒那年,他才五岁,七岁那年去了净世,谁认得他是什么模样?解释半天是傅夫子的儿子,饥荒时被带去学艺,现在回来了,有一个老奶奶无意中道:“能在当年的环境还带着一个娃娃离开,那定是好人。”
“嗯。”傅玄意除了嗯,也不知道用什么回应,好人,也许曾经是。
辟谷多时,傅玄意其实不需要吃东西,不过他想把自己装得更像人,便每日煮一大锅食物,和村里的老人一起吃晚饭,子欲养而亲不在,爹娘不在了,村里人也就这么四五户,照顾四五户老人,他还是能做得到的。
粗衣麻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如果小时候没有去净世,自己是不是长大了会是这般模样呢?
这般宁静祥和的村落,十几年前,便是人吃人肉,同类互相残杀的模样。不计较,并不是代表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在那场饥荒活下来的人,哪个不是吃过人肉的?这几个满脸慈祥的老人家,当年都吃过人肉,傅玄意当时不过是个小孩子,不也吃过吗?不吃过人肉,能活到现在吗?
残荷余日,篆刻着一副乡间田野的风景画,其中一个老头子似乎是大限到了,晚饭还没做好,傅玄意架着牛车将人送去三十多里外的郎中看病,还没一半路,牛车上的老头子已经断气了,老黄牛似乎不知道发生何事,随着傅玄意披星戴月回到村里。
一路上那老头的魂就站在牛车上,呆呆地看着自己倒在牛车的稻草上,直到回到村里,老头才发现自己死了。
那老头的魂刚死,生前等着当兵的儿子能早日归来,死的时候还没能见到儿子一面,那晚上傅玄意很麻木,他感受不到任何悲伤,就静静看着一些和老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乡亲给他准备一些祭品纸钱,他准备明天起来去村外挖一座坟。
熄灯上床的那刻,傅玄意依旧是麻木的,没有一丝感觉,但老头的魂站在他的床边,在他背后阴风阵阵,才感觉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彻彻底底死了。
傅玄意坐起来,点了一盏灯,对老头道:“老爷子,你别跟着我,好好去投胎吧。”
老头刚死,很迷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也不能说话,傅玄意知道没有结果,劝都劝了……
罢了,睡觉。
第二天一早,老头依旧静静站在他床边,想来也有被青玺吸引的关系,傅玄意并不想收下他,如果他进青玺了,很可能没得投胎。
老头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一张棉被裹住,葬入一个土坑之中。周遭的乡亲们,和平常一样目无表情,有些失落,却没有一个为自己哭的,他也瞧不到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这一点点执着,让他无法去投胎。
傅玄意一直知道老头跟着自己,他在想如果自己是普通人,老了以后大概也是这个结局了。
凡人体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