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曼宁。
而且,这幅画是有香味的——之前莫名消失的雪松香,逐渐又浓了回来。
初时很淡,要待在曼宁近处,怀着一颗探索的心主动分辨,才捕捉得到一丝幽微的香气。但每过一周,它都会变得更浓郁。
仿佛曼宁体内扎根了一株生命力极其野蛮的爬藤植物,某天被一刀斩断,只留下断茎残根,却顽强地冒了芽、抽了枝、展了叶,前后不过月余,就强硬地夺回了阵地,新生的藤蔓死死纠缠上去,再也不肯松开。
被它缠住的不止曼宁,还有裴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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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mega信息素由淡转浓,循环着两个月前的节奏,受它操控,裴兰顿的情绪也走上了两个月前的老路:
从酸涩的单恋,一步步激化成了暴躁的占有欲。
他开始毫无理由地患得患失,总担心哪天行为不当,会再一次被曼宁厌弃。夜晚春梦频频,到了课上,亲近曼宁的冲动也愈发难以克制。
入冬之后,格斗教室暖气常开,空气不易流通。雪松香弥漫其间,织作一张密不透风的捕兽网,困住了裴兰顿,让他无处可逃。
他浸浴在曼宁的气息中,注意力稍一飘忽,就被无休止的幻想吞没了:触碰、抚摸、亲吻、舔啃后颈,把他的教官压在讲台上,纯白的军官大衣铺作一条毯子,一节课下来,弄得湿答答、皱巴巴,又腥又黏。
有时候,他甚至怕眼神太过赤裸,会出卖自己糜烂的欲念,不得不躲避曼宁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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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回陷入这种状态时,他还苦兮兮坐着冷板凳。长久零互动之下,压力无处释放,最终被文森特轻易引爆。而这一回,他获得了曼宁的有意安抚。
有意。
他十分确信。
Omega对Alpha的觊觎有着天然的高警觉,因而,他日益激增的亲近欲其实没能藏太久。他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哪一刻暴露的,只知道从某天起,曼宁不经意间就平添了许多互动。
课前一两句闲谈,课内五六次对望;邀他再当一回临时助教,借着正常的教学接触握一握手腕,拍一拍臂膀;偶尔抛来几个高难度问题,等他答对了,就给予认可的微笑;讲课时经过他,会故意放慢脚步,多停留几秒,让他不必心急,可以缓缓嗅闻。
连同这几周的分组练习,曼宁也将他留在了身旁。
平心而论,这样的互动杯水车薪,远远不足以缓解焦渴,但“曼宁愿意安抚他”这件事,本身就是无可替代的一剂解药。
他怎么敢不知足呢?
他们只是单方面告白的师生关系,曼宁不欠他一寸一厘,却忍受了他的肖想,体谅了他的欲念,甚至在格斗课这么重要的场合,还肯拨出一分额外的心思抚慰他。
这无异于一种最温柔的宠爱。
单恋的痛苦源于不能明说,或者说出了口,双方从此形同陌路。像他这样,爱意被对方聆听,情绪被对方照顾,就只差真正交往那一步,已经算得上是近似完满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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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大雪静落。
裴兰顿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提神醒脑,继续加班加点赶工。
十二把教堂长椅,依次刷上一层半透明树脂漆,静置晾干,再点上速干胶,一排一排整整齐齐地粘在教堂基座上。镊子夹起同样微缩尺寸的红毯、白纱、玫瑰和常春藤,依照曼宁那天所描述的,将教堂内厅装饰一新。
忙到入夜雪停,路灯渐次点亮,所有工序终于都完成了。
一座朴素的乡村小教堂,四折矮篱笆,一条鸢尾小径,草坪、碎花、乐队、宾客、香槟塔、玫瑰拱门……还有那棵盛夏的白橡树。
裴兰顿拨开枝叶,检查了一遍上个月意外沾染的血迹——它已经重度氧化,变成了肉眼难以辨认的锈褐色。
安全过关!
他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将小教堂装入礼盒,刨出一条寸宽的薄木花,用它代替丝带,系上了一枚矫情而可爱的蝴蝶结。
然后他掏出通讯器,点开了和曼宁的聊天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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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个雨中漫步的周末后,他们就没再私下联系过。对话时间戳停留在一个月前,屏幕上浮动着几条褪了色的聊天气泡。
裴兰顿:围巾已经烘干了,放在哨塔上,有空时烦请来取。
E·M:谢谢。
E·M:拿到了。我留下了雨伞,你也记得来拿。
裴兰顿:拿到了,谢谢教官!
普普通通的一串对话,语气再客套不过,裴兰顿这个月却翻来覆去地读,几乎盘包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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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悬停在键盘上,腹稿打了一轮又一轮。
他斟词酌句,起先写了足足五行半,把赠礼的缘由一条条全部附上,盯着思索了半天,突然改了主意,悉数删去,只留下简简单单一句话。
他屏住呼吸,按下了发送。
屏幕上跃出了一行鲜亮的新气泡。
裴兰顿:教官,方便见一面吗?我冒昧地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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