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他最想打败的天下第一林见溪啊……
然而林见溪已经被他自己打败了。
洛子期如此难过地想。
这无异于日日努力攀登的高山瞬间轰塌,高山不再是高山,只是一粒又一粒的尘土堆积而成的废墟。
“你不如等他醒来,亲自问他,这些事,旁人是无法替他说出来的。”
李大夫见状,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少年的脑袋安慰,沉声道。
他当然知道洛子期对林见溪的崇拜之情。
从林见溪打出名声开始,洛子期的目标就是超越林见溪,成为像他一样的天下第一,并为了追上这人的脚步十分努力。
或许林见溪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但不妨碍洛子期一直默默关注着。
比如他今天找谁单挑了,洛子期就会把这个人列入挑战名单。
比如他又在哪里出现了,洛子期就会把这个地方列入目的地。
少年是如此笨拙地仰慕着一个人。
因为林见溪的死讯,洛子期从未往他们是同一个人这方面想过。
如今得知林行川就是林见溪,而林行川却是个病秧子,洛子期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又或者是,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疼与难过。
洛子期猛地合上剑鞘,伸手快速抹去眼泪,将杯倾剑轻轻放置在桌上,转身跑了出去。
李大夫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长长叹气。
天地浩渺,繁星亦有黯淡陨落之时,况且如尘芥寄于世间的凡人。
人生在世,岂得常顺?
然而李大夫没想到的是,洛子期竟然心甘情愿地为他打起下手了。
先前二人初见时还一脸不情愿的小少年,此时正沉默地蹲在小灶边,盯着咕咕冒热气的砂锅,一看便知心不在焉。
洛清清来寻他时,还一脸不可思议。
“你竟然肯浪费时间在这里看着煎药了?”她语气怪异,“若不是李大夫跟我说你在这儿,我都找不着你。”
洛子期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抬起头,眯眼看向洛清清。
“要你管。”
少年语气闷闷的,眼睛也红红的。
“不是?你哭啦?”
洛清清摸着下巴,啧啧称奇,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怎么哭啦?”
洛子期又慢慢转过头,盯着红得刺眼的火光。
朦胧水汽混着青烟向上,燃烧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草木药香缕缕飘出小厨房。
“小师叔就是林见溪。”
“林见溪就林见溪呗,你哭……什么?!”
洛清清顿住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至此,她哪儿还不能明白洛子期为什么会哭,这是信仰崩塌的悲伤啊!
换成她,她也哭,哭得比洛子期更凶更狠。
她沉默几息,随后陪着洛子期一起蹲下来,伸出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苍白地安慰道:“没关系,说不定小师叔能好起来呢?”
洛子期把下巴窝在臂弯里,闷闷“嗯”了一声。
洛清清皱着眉头,绞尽脑汁,继续道:“而且小师叔次次都能死里逃生,这次定然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的。”
洛子期:“……”
这安慰简直聊胜于无,不过安慰人这件事情,也是难为洛清清了。
“其实除了这件事,还有就是……”洛子期不禁咬了咬下唇,慢吞吞道,“小师叔就算好起来了,也不一定会碰剑吧。”
火光明灭之间,洛清清思索几瞬,了然道:“原来是心结,不过心病难医,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垂头拨弄两下柴火,火星瞬间四溅,两个人齐齐反应,起身及时躲开。
洛清清见状,灵机一动。
“人遇到不想面对的事,第一反应大都是逃避。”她再次尝试着开始安慰洛子期,“小师叔许是想逃避一些事情,可世事无常,得看开些,要是能让小师叔明白,就算真发生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或许就不会自暴自弃。”
“真的吗?”洛子期声音沉闷,“可是小师叔想逃避什么事情?”
洛清清再度沉默了。
她又不是林行川,她怎么知道?
不过眼下还是先安慰她的师兄要紧,于是她思索几秒,猜测道:“承风楼不是被屠杀灭门了?小师叔或许是因为家破人亡,悲痛欲绝,因此逃避现实。”
洛子期也不清楚,只好再次闷闷应一声,然后继续盯着眼前的明灭火光和朦胧雾气。
洛清清撑着脑袋,跟着洛子期一齐出神。
突然,她瞧见洛子期突然伸手,再次拨弄那些柴火,语气变得生动起来:“或许我们可以做一些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
洛清清不解其意。
只见洛子期自信一笑:“小师叔不是家破人亡吗?那我们成为他的家人,不就好了?”
洛清清:“……”
她就不该相信洛子期这个缺心眼的能想出什么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