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浮士德》的故事——一个男人为了青春和激情，将灵魂出卖给了魔鬼，最终落得悲惨的结局。

她忍不住在心底自嘲，一个关于青春与代价的故事，倒其实很适合她。

克里斯蒂安松了一口气。

“我会在七点过来接你。”他说。

他很明白，他现在必须得告辞了。他颇为不舍地上前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向她鞠了一躬，行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吻手礼。

他完全没有碰到她的手背，但她的香味还是扑进了他的鼻腔，在他的皮肤上浮动。

他强行令自己离开了这一切，快速地向她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她的房子。

他钻进自己的马车里，把手中的文明杖随意地扔到一边，就忍不住想笑，为他的愚蠢。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佩内洛普的身影——她略带惊讶的眼神，她唇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甚至是她语调中的一丝温柔。

他真是疯了！再一次，他一见到她就开始犯蠢，完全让一切脱轨了。

他到底在做什么？

本来，他只是想道歉，只是想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但现在，他居然邀请她一起去看歌剧，而且她还答应了！

他本该小心翼翼地维持他们之间的距离，避免让自己越陷越深，可是，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做了完全相反的事。

克里斯蒂安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他一向以理智自持，可一遇到佩内洛普，他所有的冷静与自制都变成了可笑的空谈。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美丽的女人，可她——她的智慧、她的傲然、她的脆弱与坚强交织出的独特魅力，让他无法抗拒。

他用力揉了揉眉心，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跳的节奏依然紊乱，他的掌心甚至有些微微出汗。

他想起她的眼神——在他说出“朋友”时，那一瞬间的困惑与探究，她的目光仿佛在试图透视他的灵魂，看穿他真正的意图。

朋友……

“你的脑子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了吗？”他忍不住自言自语，“你何必如此在意外人的看法，总要营造一场又一场闹剧呢？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各种奇怪的人，人人都把他们当异类看，但他们从不关心这些，你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之一？你根本不必这么累！真可笑，你正准备跟你最迷恋的女人做朋友，你会玩脱的，克里斯蒂安，你肯定会玩脱……”

*

克里斯蒂安离开后，佩内洛普站在原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未动。

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刚才是否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朋友？

她轻轻念了一遍这个词，心底涌上一抹无奈的苦笑。

她当然知道，男女之间所谓的“友谊”往往只是一层薄薄的帷幕，只需稍一触碰，便会显露出掩藏在其下的真实情感。

他们真的能做成普通朋友吗？她完全不知道，但她毫不怀疑，除了他们本人，没有人会觉得他们就只是朋友。

这对一个交际花而言其实很不利。

结果，她还是以一种近乎荒谬的轻率点头答应了。

她走到桌旁，缓缓坐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红茶，试图平复自己的心绪。然而，她的手指却无意识地在杯沿上摩挲着，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克里斯蒂安的模样。

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吻手礼时的温柔姿态……

她忽然有些恼怒地放下茶杯。

她讨厌自己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能为了一个男人的一举一动而心绪不宁的样子。

可是，克里斯蒂安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吗？

不，他太认真，太专注，也太难以忽视。

他的执着让她措手不及，他的真诚让她心生动摇，而他的年轻……让她惴惴不安。

与这个男人相处时，她究竟该怎么去安心呢？

她害怕自己会沉溺于他们你来我往的交锋，害怕自己可能会再次受伤，害怕某一天，当他终于厌倦了这场荒唐的朋友游戏，他会毫不留情离开，而她将无可避免地成为一个笑柄。

想到这里，她不禁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