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阳光像沸水泼到街上,很快化为暑气在空气里蒸腾。
某星级酒店的大包厢里凉爽怡人,眼前菜品琳琅满目,周希望着热气香浓的干锅,不敢动筷。
长辈们还没开始,她作为小辈,貌似没有资格。
周希竖起耳朵,微微侧头,乖巧地坐着听他们讲话。
“千景是名校的研究生,毕业后不愁出路,义城这种小地方留不下他,他高低得留在广州这种地方。”
“这孩子确实从小让人省心,你家希希现在也在一中读书吧?千景当初在一中的实验班里,两人是校友。”
“希希哪里比得上千景,不过她也在实验班里。”
上一辈人互相寒暄吹捧,缭绕的烟雾青烟似的散开,席间言谈甚欢,听到父亲和裴叔提到自己,周希腼腆地朝裴叔笑了笑,同时抬眸望向坐在她对面的男生。
周希不是第一次打量裴千景。
她今天一进门,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白净文秀,戴一副无框眼镜,儒雅斯文,眼梢清冽,眸子深静,端着得体的笑容,同他们打招呼。
他的笑容看上去和愉悦无关,仅是有礼,一张脸利落明晰,有棱有角,有些人的好看就是很出格,既让人看到成熟通透的少年面庞,如同能搞得定一切,又仿佛能让人看到他无棱无角的纯真灵魂。
周希感到欣喜:他竟然还挺好看的。
参加聚会前,周母和周希说裴家那个优秀的儿子会和她们一起吃饭。
周希不以为意,不就是另一个学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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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千景似乎注意到周希的眼神,他略一偏头,目光便撞上去。
周希心里一惊,手下意识抓住桌布,以友好且欣赏的眼神同裴千景对视。她不安坦荡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大方而贪婪。
裴千景看上去神情并不疏离,但让人感到很难接近,他很温和,但有距离,不孤冷,骨子里却有一种时常漠然谨慎的东西。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可能是在万千时刻中精准的捕捉到一个人:感应到他是我的同类。
周希一向喜欢同类。
她今年17岁,这个暑假结束升高三,裴千景今年24岁,大她七岁,在广州某名校读研究生。
周家和裴家原本没什么交集,今年因周父和裴父在工作上有些往来,关系才热络起来,日益亲密,在暑假约了一顿饭局。
裴千景不卑不亢,很有涵养,他话少,大部分时候是聆听者的角色,周希几乎把全部的视线都送给他,时不时用余光看他,或者正大光明地偷偷看他,一遍遍熟悉他的长相,他肤色很白,眼皮很薄,鼻梁很高,典型的知识分子形象。
“过几天我和你嫂子出去旅游,千景留在家里给两个准备升高三的小朋友补补学业,一个是朋友家的小孩儿,一个是亲戚家的小孩儿,对了,你家希希是不是马上升高三?不过希希成绩好,应该不需要补。”
裴父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边说边点燃。
“我需要。”周希忽然开了口,少女清冽干脆的声音在硕大的包厢里突兀的响起,有些话带着她的心意急不可待地冒出来,急到来不及与人商量和反复斟酌。
她明明是一个喜欢滴水不漏和万无一失的人。
隔着弥漫的烟雾,周希没有征求父母的意见,主动且迅速的替自己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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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二十五,周希敲了敲裴家的大门。
她思虑再三,给自己挑了一个合适的到达时间,在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十分合理地站在裴家门前。
她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女孩儿。但她没多少坏心思,她只擅长内耗自己。
裴家所在的小区全部是小二楼结构,家家户户都有两层楼,带一个小院和地下室,裴家的保姆给周希开门后,将周希迎了进去。
院子里摆着一个铁制花架,上面栽满姹紫嫣红的杂花,周希一路踩着青色大理石地板,去了正厅。
裴家的装修风格偏新中式,一进门古色古香,客厅的柜子里摆满了书,厚重的书卷气扑面而来。裴千景穿着得体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姑娘闲聊。他实在很瘦,哪怕没穿修身的衬衫,也露出了宽而明显的肩骨。
第一个到的姑娘是叶佳薇,叶佳薇的母亲和裴母是好友,叶佳薇长发及肩,身穿短款时尚半袖和破洞短裤,手腕处还挂着一个白色的玉镯子,在陌生的地方丝毫不生怯,明媚的一张脸上时不时笑眼弯弯。
她无疑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