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乌镇时,下起了濛濛细雨,一层层水雾缭绕在空气中。
二人打着花伞轻轻走进镇子,似乎这里,离开不久却像久别重回,美景如昨,心情已没有当初那份恬适。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小街来到客栈门前。
“嗯,你到了,我该走了。”小衣打了哈欠说。
雪桐迟疑了一下,“你,不进去歇一下。”
小衣看着她笑,“留我?”
雪桐将花伞给了她,“还要工作。你也要休息了。”
“哦,果然心里巴不得我走。”小衣嗔了一句。
雪桐抿唇不语。
小衣又笑道,“好啦,我真要走了。”接过她的伞。
雪桐看她只穿一件格子衬衫,脱下外衣给她,“别冻着了。”这份关心让小衣惊讶,想说什么又说不好,便咬着唇笑。
雪桐只觉脑袋晕沉,也没深思自己为何这么做,后果会怎样。
小衣套上她的风衣,左右看了看,勾唇道:“终于明白人家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了!’我再怎么装也没有雪桐大人的风范呀!”说着便脱下衣服还给主人,“所以呢,你永远是你,没有人代替,即便是我。”
她转身离去,柔柔的雨丝缠绕一头墨发,在风中飘舞。
洗过热水澡缓和一路颠簸,不想工作不想思考不想任何动作,躺在床上听屋檐雨。
当手机响了三四遍之后,她睁开眼睛。
“我的姑奶奶,您老人家终于接电话了啊!”足有80分贝的叫声让雪桐差点扔掉手机。
“巫总编,这是干什么呀?”
“我干什么?你还敢问我?谁敢挂我的电话?啊?周雪桐,你可够狂的啊!”一串连珠炮噼里啪啦,雪桐赶紧丢开手机三丈远,等她发泄完,听到几个喂字才拿起来。
“有那么严重么。”雪桐笑了说。
“周雪桐,我告诉你:你的性质很严重!”对方的唾沫星子也能砸死人。
“还不都是总编大人惯得?恃宠而骄了呀。”雪桐笑道。
“别给我来这一套!”对方余怒未消。
“都是我的错,您消消气儿。”雪桐压低声音说,“我给您端茶倒水,磕头赔罪。”
对方忍了片刻,问道:“少来了!你在哪儿?”
“我在客栈恭听总编大人聆讯。”
“行了,我又不是军统!”
既然消了气儿,二人又聊了几句工作方面的事情,在雪桐快睡着的时候约好晚上在乌镇大酒店见面。
雪桐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看到巫苹一身豪华站在门口满脸愠怒赶紧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睡晚了。”
巫苹指着腕上的欧米茄,“我没记错吧,六点钟见。现在几点啦?你诚心玩我是吧?周雪桐!”
雪桐一把挽着她,“我的错,全是我的错。请您注意风度,风度啊。”
巫苹看看左右,酒店来往客人还真不少,声音便矮了几分贝:“说,怎么罚你?”
“好办好办,这顿饭我请,给您配不是了。”雪桐祈求。
巫苹哈一声,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我这辈子还能揩您的油?”
雪桐双手合十:“求求您了,别酸我了。”
巫苹是雪桐的前夫刘中亚的表姐,也是二人的媒人。见证了二人从结识到相恋再到婚变的全过程。从始至终,她都以朋友的身份参与二人的故事,并没有过多干涉。所以,即便在二人婚变之后,她还是雪桐的朋友。
“总编,你不是去环游世界了嘛,怎么到这弹丸小城来了?”雪桐亲自倒茶,陪着笑。
“不放心。”巫苹哼了声。
“瞧您,采访任务有我们马前卒就行了,还劳您大驾?”雪桐给她剥掉柚子皮。
“还不是某个大牌记者消极怠工么,我说你去南浔干吗了?”巫苹提起这档子就来气,“不会有什么艳遇吧?”
雪桐咳嗽了两声,极力抛开脑子中不纯洁的回忆,正色说道:“正想跟您说这件事呢,举办乌镇戏剧节就是搭一个舞台让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这里,让世界各地的戏剧在这里呈现魅力。不过,舞台在乌镇,但不局限在乌镇。听说过‘草昆’没有?看过古今融合的‘西施’没有?还有婺剧,还有很多埋没在民间的艺术根本不被人知,有待挖掘啊。”
“等等,”巫苹看她越说越激动,便及时打断,“说这么多我也听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雪桐认真地看着她说:“我想做新栏目,名字都想好了,叫《戏曲的摇篮》。”
巫苹看到她眼睛发亮,便问:“那。。。说好的采访呢?”
雪桐笑笑说:“采访名人的事情干的人多了去,不差我一个。总编姐姐,要想独树一帜必须另辟蹊径,再说了,我一个擅长码字的去采访明星不是浪费资源嘛。”
“停,停,停。”巫苹制止她继续说,自个儿点了根烟。
雪桐认识巫苹有十多年,比她的婚姻要长得多。之间除了信任和友谊,还有一种惺惺相惜。这份情谊要比一般感情深厚得多。她知道抽烟是巫苹在做决定之前的习惯,也表明事情多半靠谱了。
果然,巫苹掐掉烟头的时候,说:“你不要拖太久,栏目经费可耗不起。”
“哇哦!爱死你了。”雪桐伸手搂住巫苹,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巫苹立刻推她,“好了好了,少用你的弹衣炮弹诱我!”
雪桐开心大笑:“总编姐姐,还是你最疼我了。”
咚咚。
轻轻的叩门声,让欢快谈笑的二人回过头来。
“打搅了。”门口站着的年轻女孩看着她们,神色安然,眼波泛漾。
雪桐瞪着她愕然半晌,问:“你,怎么在这儿?”
“嗯,真巧。”她略施粉黛,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裙子。比平日的阳光美丽多了几分妩媚可人。
巫苹指了指她,问雪桐:“她谁啊?”
雪桐没来由的脸红,低声说:“她是。。。我的。。。导游。”
导游?为什么气氛有点紧张?
巫苹心里一路数,说:“带你去南浔的那个?”
雪桐尴尬地点点头,看着小衣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衣只盯着她看,“上午才回来,几时剪短发了?”
啊?这个问话是不是有点暧昧了。雪桐真后悔怎么剪了短发,都是美发小哥忽悠她太像央视那位欧阳美女了。
巫苹晃动红酒杯,琢磨着这份不寻常。
雪桐太清楚巫苹的敏锐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闻到淡淡的酒味,立刻问:“怎么喝酒了?”
“你的朋友?”小衣不答反问,隐藏着几分敌意。
雪桐哪顾得及自己的表现多么不合体,便说:“嗯,我的朋友巫总编。你有应酬?”
小衣打量了巫苹片刻才回头望她,“嗯,刚巧路过这里听见你的声音。”
巫苹喝着红酒,只是略微颔首。她有点闹不清气氛怎么变得怪怪的了。但她察觉得出雪桐和这个女孩关系非同寻常。
小衣牵了牵唇角,秀眉之间有种莫名的情绪,“剧团请客,你的老同学孙局长也在。”
“孙海?”
“我们的戏要上大舞台得文化局领导同意。就得搞公关啊。”小衣叹了口气,又说,“我过去了,你们玩。”
玩?什么叫玩?
雪桐看她离开有点愣神。
“喂喂喂,”巫苹的红指甲敲着酒杯,“你可以解释一下吗?周雪桐?”
“解释什么呀?”雪桐在想小衣今天的不同。
“一个导游敢这么质问你?”
“她,她是明的妹妹。”
雪桐一边随口答,脑子里忽然闪现当日孙海要小衣喝酒的情景,心里不安起来,便说:“那边有我的同学,我过去打个招呼。”
巫苹看着她走出去,有点不可置信。
雪桐来到门口就听见孙海的声音。
“现在,为了夏导的《白蛇》演出顺利,干杯!”孙海的声音很爽朗。听得出他喝得很高,风度没剩多少了。
几只玻璃杯子剧烈的碰在一起,里面的气泡很华丽的喷洒而出。
“局长大人,请你注意点形象哦。”撒娇的口气是清淡的。
孙海摇头笑道:“小妹妹,不要紧张,偶尔放松放松不也很好嘛。”他的猥琐和往日印象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