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接过江熄随便扔下的灵石,点头去了。
众人这下才收回目光,果然还是那个荒唐的少宗主。
江熄转头便从藏书阁里走出后又回到毓清阁,看着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架,他咬着指甲,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怀疑在膨胀,他慌张地把地上的书拾起来,一股脑地放回书架上,然后戴上假皮,乔装一番下了山。
灵□□不难寻,江熄还顺便买了一本雷灵根修炼法门,可是他看着那图,又翻翻那书,最后手颤抖起来。
“怎么会?”江熄险些将那书撕毁。
书贩子小声问道:“客官,您还没付钱呢。”
江熄这才拿出荷包来,却没拿稳,荷包一下落到地上。他抖出两块灵石来给了摊主,但脚却跟扎了根一般挪不动。
如果图和书都是真的,如果向还寒是对的,那么他这些年学的东西又是什么?
“好巧啊阁主,你来买书?”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
江熄黑着一张脸转头,看见薛照戴着一顶黑色的帷帽,手上提着一筐兔子,不知要去做什么。
其实想要知道真假很容易。
“这张图。”他看向薛照,将图放到他面前:“是真是假?”
薛照稍稍撩开帷帽,凑近仔细看了一番。
江熄那架势把一旁卖书的小贩都吓到了,忙过来说:“客官,咱们卖的秘籍都是真的,不敢有假。”
薛照摸着下巴也点了点头:“这图虽然画得粗糙了些,但确实是真的灵□□。”
江熄手中的力气快要把那张图揉成球,他一甩袖子便走了。
薛照看着自己筐中的小白兔,不明所以:“美人虽美,但是神经兮兮的,奇怪奇怪啊。”
天上阴云厚重,薛照将一窝兔子抱紧,忽觉一丝清凉——下雨了。
江熄魂不守舍地往回走,全然没有注意到雨越下越大,直到珍珍的翅膀越来越重,越飞越低。
作为上古神兽,珍珍虽然灵力极高,但却无法自己升起结界来,只能一边飞一边用灵力将雨水化成水汽,因此在雨中穿梭起来有些吃力。
江熄垂着头拍了拍珍珍:“先落下吧。”
百鸣穿过山顶的雾,落在了山门口,然后化成一只依人的小鸟,蹭着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现如今郁郁寡欢,不似平常。
“珍珍,他为什么,他怎么能?”
灵宠同人性,但此刻的珍珍并不知道他的主人说的是谁。
江熄走在略湿气朦胧的林间,细雨打在叶片上沙沙作响,他似乎开始不认识他的师父陆尧生了。
陆尧生是他爹的师兄,是双系灵根中的风灵根,据说天赋极高,是当时一众弟子中最先拿到大比头名的人,又因为人和善有礼、知识渊博,素有“天渊玉郎”的称呼。
他从小就被送到陆尧生的玄天峰,从识文断字到诗词歌赋,从吐纳运气到功法心诀,陆尧生无不亲力亲为。
可饶是如此,江熄还是成了陆尧生人生中的一件废作,因为他迟迟无法进阶,陆尧生这位峰主甚至一直不肯招收门徒。
此后江熄心中生了很多愧疚,但是现在想起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你做什么去了?找你半天。”
远处有声音,江熄赶紧避到树后,他现在狼狈得很,并不想被别人看到。
但这声音熟悉,江熄的睫毛上挂着雨水,透过雨幕看见了不远处的曹廷密,他的手搭在一个弟子肩上。
“少宗主发神经,让我去买酒,酒买来了,没瞧见他人,折腾。”
曹廷密看了看那酒:“先顺着他,以后等师尊当了宗主,你反过来使唤他都成。”
宋晚枫弟子众多,曾数次领着天渊弟子与其他门派共抗妖魔,在修真界威望甚高,的确是下任宗主的最好人选。
江熄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刚才那话放在朋友间说实在过分了。
远处的两人还在继续说,那小弟唾道:“大师兄,当年你就不该救他,你瞧他到处趾高气昂的,神气什么啊,我呸!”
曹廷密拍了拍他的肩:“要是不救他,湖底的东西可不一定能藏得住。”
那弟子的肩膀顺势塌了下去:“现在想想,真是错失大好机会,他现在身边总跟着人啊鸟的,下手都不好下。”
曹廷密安慰道:“别想了,快把东西交给他,我们得下山去。”
江熄闻言瞪大了眼睛。
少时做任务的时候,众人处处顺着他,但是当他被强大的凶灵要拖入湖底的时候,却没有人敢施救,是曹廷密拼了一身伤将他救出来。
结果竟是怕湖底的东西被人发现……这世间的虚情假意可真是多啊,表面上顺着他,背地里原来想要他的命。
该死!江熄的手抓了一把潮湿干裂的树皮。
“好像有人。”曹廷密捕捉到了身后的声音,佩剑跟着出鞘。
江熄见藏不住,按住一旁的珍珍,往它尾巴上抹了些泥土,朝外面晃了晃。
珍珍仰头看着江熄有些不解,尾羽不舒服地抖了抖。
“鸟而已。”远处的人放下了戒备,脚步越走越远。
哗啦啦——
江熄耳边的雨声渐渐清晰,身上也完全湿透,手垂在地上,脏兮兮的泥土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走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
眼前的世界茫然而陌生,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扯下了脸上的假皮,扬起脸看着灰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