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她想起了自己在石室里拿的那盒迷魂胭脂,忙往身上摸了摸,这才发觉自己在黑龙潭的一身嫁衣已被换去。
“别急,东西都在。”晏返显然明白了她在找东西,一面出言宽慰一面往屋子另一头的桌案上投去一眼。
林雪意顾不得微微的头晕,立即掀开被子下了床,忙不迭地往桌案走去。等看到桌上放着的小木匣和迷魂胭脂后,她才容色稍缓。
她拿起迷魂胭脂端详片刻,刚想试着去回溯它,一只修长大手却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微沉语声随即在耳侧响起——
“放下吧。”
林雪意心下一惊,错愕抬眸,却见晏返的目光并未在那盒胭脂上停留,只是极为顺手地替她披上了一件外裳。
她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视线,心中揣测对方应该并未发现她的回溯之力。但他这么淡淡一劝,她却像是做坏事被逮个正着的调皮孩子,一时有些心虚起来,慢慢放下了胭脂。
“你的烧刚退,要想操心这些东西,等身子好了再说。”晏返装作没看见她眼底闪烁的目光,边说边将她的衣服紧了紧。
虽然晏返未必是在说她回溯的能力,但以她现在的状况,想要施展回溯之力确实有些勉强。林雪意打消了回溯迷魂胭脂的念头,转而打量起自己从那张尸块脸中发现的小木匣。
小木匣做得扁平,宽有二指,长不过三寸,很不起眼。但它所用木料质地坚硬,衔接处严丝合缝,显然做出它的人是花了心思的,或许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雪意拿起它掂量了一阵,竟不知道要如何打开。
“你想打开?”晏返问。
林雪意点点头,刚想说回头去寻个凿子来凿开,就见晏返将小木匣握进了手中。他拳头一捏,再摊手时,木匣已经成了他手心中的碎块。在那一小堆碎裂木片中,赫然夹着一张折叠的纸。
晏返看看手中碎片,又冲她挑眉:“打开了。”
对方举止颇有些邀功的意味,林雪意忍俊不禁,对他道了声谢。
晏返很是受用,他好事做到底一般抖落木头碎屑,将带着墨迹的纸打开。纸张不大,须臾间便一览无余,但他的视线却轻轻一滞,看向她的眼神不知为何透着些古怪。
林雪意不解地接过那纸,目光落在纸上的一刹,她蓦然顿住,一股凉气窜上脊背,直冲头顶。石室中孟长宇的种种举动霎时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让她如梦初醒——
她原以为,孟长宇执意要把她也做成人腊,是因为她撞破了他的事,他要杀她灭口。可直到现在她才想到,如果孟长宇只是为了灭口,大可一刀结果了她,将她抛给那些怪物当做食物,用不着那么大费周章。
这纸上画的是一幅女子的画像。
看得出来,石室中的那张尸块脸便是孟长宇依着画像上女子的样子苦心拼凑的。那脸确实也拼得很像,只是少了神韵。
芷柔跟这画上的女子有五分像,像在五官。
可眼下她竟鬼使神差般发觉,自己跟这画像也很像,只是这相像不在五官,而在那一点神韵。
孟长宇的嗜好确实变态,但他对喜好也是十足的固执和偏执。他若不是也看出了她和画上人相似的地方,又怎么会一再地想把她做成人腊?
一股莫名寒意幽幽从心底升起,林雪意不由得蜷紧了手指。
“真稀奇,你跟这画上人倒有些相像。”晏返嘴上说着稀奇,语气却稀松平常,好像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难怪孟长宇会把你掳走。”
林雪意闻言怔然看他,心中难言的不安如春雪般丝丝化开。
是啊,孟长宇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在调查他,是因为发现她长得合他的意才把她抓起来的。
这原本就只是一种巧合,是因为那个噩梦,她才有些六神无主。
一念至此,林雪意长出一口气,冲晏返笑道:“谢谢你。”
晏返见面前人眉间紧张的神色淡去,心下悄悄一轻,垂在身侧手便不由自主地向她伸过去。等他发觉的时候,大手已经停在她脸侧。
视线触到林雪意投来的疑惑目光,他轻一弯唇,将手抬指她头顶,在她手上揉了揉,状似不经意道:“谢什么。”
她丝缎般的乌发垂散着,被他的手指拨动丝缕,发梢在灯光下幽微晃动,一下一下,却仿佛都撩拨在他的心上。
林雪意原本见晏返动作,以为他是注意到了自己脸侧的箭伤,却不料他抬手在她头顶一顿揉。
她感觉到了捉弄,刚想嘲他一句“晏三岁”,却见他眸色渐沉,总如掬拢星屑的眼瞳似有深浓墨色,到了嘴边的话便转成了一句询问:“怎么了?”
晏返似乎被她问得一愣,触雷般收回了手,深吸了一口气:“没什么。时候不早,你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明日再说。”
他说罢转身便走,林雪意却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缕若有似无的苦涩梅香。
是寒梅!
她心头一紧,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你中的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