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意闻言想起了什么,向身旁的方玉宣问道:“莫非这位就是……”
“可不就是那个‘骁勇善战’吗?”方玉宣苦笑道。
林雪意立刻反应过来。难怪她感到有些眼熟,原来这便是那日带兵围剿黑龙潭的徐州都监季明威。
她有些歉然地上前道:“原来是季都监。那日远远一见,我便叹服季都监神威。怪我眼拙,方才一时没认出来。”
“这怎么能怪你?”季明威爽朗笑着道,“今日我未着铠甲,也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罢了。真要怪就怪老方,帖子都让小伍送去了,就不能再捎句话,向‘神机妙算’介绍一下我?”
方玉宣摸着鼻子笑笑:“那我也确实让小伍带话了,想是小伍忘了。”
林雪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悄悄抽了一下——她可是知道小伍为什么忘了。
回想起不久前小伍看到的那场面,她不禁又有些羞恼。
偏是这时候她身侧传来一声轻笑,微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落下来:“怪我。”
林雪意按住心头那只不听话的兔子,没有理睬晏返,借着招呼深月回来的由头往旁边走了两步。
晏返像是没发现她的故意冷落似的,跟上她一步,同方玉宣和季明威寒暄道:“原来方县尉和季都监是旧相识。”
“是啊,我跟老方可是一起上过战场的交情。”季明威直接勾住方玉宣脖子,将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肩上,“你们别看老方这个样子,他年轻的时候,可是军中副将呢!”
“季兄,怎么说得好像我现在就十足潦倒似的?”方玉宣嘴上讪讪,手中动作却不慢,抬肘一挡便将季明威的虎躯架开,顺手将芦花鸡抛给对方。
“嗨!你这人就是倔!”季明威接住芦花鸡,叹了口气,眼中似有隐怒,“当年你若是肯服个软,以你的才干,怎么会被丢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
方玉宣看向一旁面露不解的林雪意,和颜悦色道:“只是些旧事罢了,不足挂齿。今日衙门施粥,我便四处看看,正巧就碰见了几位。既然贵客已至,便就随我入席吧。”
此处离衙门只有一小段距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几人便到了县衙前。
季明威将带来的芦花鸡丢给在门口等候的小伍,算作上门礼物,深月和墨云见状便也将分别带出门的手信交到小伍手上。
年节将至,林雪意和晏返又没有提前商量过,因此他们二人准备的东西都是年盘、屠苏酒一类。
季明威见了又是一阵笑,边进院子边道:“老方你不厚道,给人家小两口分头送帖子,让人家送你两份礼物。”
方玉宣无奈笑笑:“是我欠考虑了。原本,我单独给世子送一份帖子,乃是有向他请罪之意。”
林雪意此前并未看出晏返和方玉宣之间有什么嫌隙,不免有些一头雾水。她下意识看向晏返,却发现他也有些意外。
“请罪又是从何说起?”晏返问。
方玉宣一面请众人入席,一面解释:“世子有所不知。那日付世仁让我召集兵员,去黑龙潭支援世子,我心中还颇不以为然,故而有所怠慢,未能在最快的时间里到达,差点延误战机。”
他说着向晏返举杯敬酒:“后来世子让人向我传递计策,我才知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还请世子原谅方某先前的轻慢之举。”
晏返明白过来,却只是轻轻一笑,举杯回敬:“这怨不得方县尉,只怨我素来行事乖张,名声不好。”
“嘿嘿嘿,”正在大口喝酒的季明威闻言乐了,“晏世子的名声跟令尊年轻的时候比,那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季兄!”方玉宣扫了他一眼。
“瞪我做什么?”季明威不服气道,“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何况要不是他,你能至今还只是一个县尉?本来我听说这明远侯的世子来了尹阳,还想着找机会揍他一顿呢。”
见众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强调道:“虽然今日我确实也跟世子打上了,但这只是武艺上的切磋,绝无私怨啊。”
晏返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笑着道:“季都监胸怀坦荡,晚辈受益良多。”
季明威显然对明远侯颇有微词,林雪意从他的话中也听出了他们跟明远侯之间曾经有过什么不愉快,但她作为外人又不好过问,便岔开话题道:“方县尉,这几日我身体抱恙,都是您在四处奔波,我铭感五内。今日敬您一杯,聊表谢意。”
她刚举起酒杯,指尖却倏然一空。她奇怪地往左右瞥了一眼,却发现自己那杯酒已经到了身侧的晏返手中。
他迎上她不解的目光,温声道:“你身子未好,便以茶代酒吧。”
晏返话音刚落,深月就适时地端了一杯茶来。
林雪意重新举杯,却见方玉宣落在晏返身上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方县尉?”
方玉宣连忙回过神来:“大人客气了,事关尹阳百姓安危,我也只是在做分内之事。可惜昨日追捕不及时,让凶徒逃了,直至今日,还未有进展。”
想到离公子很可能已经离开尹阳县,线索又要就此中断,林雪意不由得眸光一黯。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声尖细却洪亮的声音:“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