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无尘与心魔缠斗时,运了心法“骨袈裟”。即便佛子禅坐,也如戴着金刚罩入了幽冥之境,又有舍利子庇护,便妖魔不侵。只可惜偏巧殷玄麟那凶戾的法器专克此道。
明无尘装作是睡了,打算伺机而动。他眼睛只眯一条狭长缝隙,暗中窥察。
蛇到底是来医他,还是来吃他?明无尘心头还是有些疑问。
推门来的殷玄麟走至床边。步子依然没有声音,只如蛇行过,冷森森的,披着晦暗的月影。
夜风夹送着莲池上空漂浮的幽微馨冷,殷玄麟大抵是没有再施妖蛊,只是静默站在他身前。打量着。
蟋蟀屏息窥视。
殷玄麟一袭玉霜色襕衫,眉目清淡,只像个不谙红尘烟火的仙童,恰巧谪落人间。额心一点极浅的胭脂红将这清影点缀着,添了几分鲜活。
大抵是怀念旧人,那神情中含着一种明无尘从未见过的天真,与深藏其中的,一点哀婉。
蛇端详着他,分外认真,一点点描摹着他的每一处五官,却很克制地,只是观看。蛇哪通人性。
一双蛇眼,又怎么能看得懂红尘之情呢?
明无尘心中暗自讥讽。
但他还是从蛇的目光中读出一点缱绻。
蛇透过他的肉身,仿佛在看另一个人,那么珍惜谨慎,宛如颇通翰墨的文士在细细端详着王维工笔,鬼谷真迹。
不知看了多久,殷玄麟才开口,清和的嗓音在三更静夜里与水波月影一起缥缈着:
“将军。”
蛇对他,或者说对‘那个人’道。
“你来看玲奴了吗?”
一弯新月被薄云遮蔽,殷玄麟苍白的面目也陷入晦暗当中。
这瞬间明无尘读不懂一条蛇妖的目光。
“玲奴来医你了。”
殷玄麟轻声地说着,声音柔和,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爱人。这等声调终于让明无尘感到有些不适,有些怪异,他说不上来。尽管他知道殷玄麟多半只是对着他来怀念一个故人。
明无尘感到双眼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蛇真的在试图医他。
蛇的修为其实并不算太高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九百多岁而已。这些日子为了救那条鲤鱼,想必是已经渡了不少修为去。如今为了医他的眼,又削了修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