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雁翎对此毫无所觉,她只顾着与手上的笔较劲。听他说不对,立刻改正。
周夫子曾评价她勤勉,人又有几分小聪明,这大约不假。她很快就掌握了执笔的技巧,兴致勃勃地问:“然后呢?”
贺庭州抬眸,不紧不慢道:“学画要打根基,先钩摹名家旧作吧。”
“名家旧作?”雁翎心中一动,那她是不是可以借机……
这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今天主要目的是学画,是打消他的戒心,不能轻举妄动。
说话间,贺庭州随意取了几幅画,放在几案的一角:“先临摹这些。”
雁翎收起杂念,细细打量,见这几幅画皆是前人所画的竹子。她适时地流露出惊异之色,佯作无意问道:“你所有的画都在画斋里了吗?”
贺庭州眸光轻闪:“书房还有一些。”
“好多啊。”雁翎随口感叹一句,强行按下心中悸动,开始认真临摹旧画。
这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贺庭州眼帘低垂,站在旁边,偶尔才出声指点一二。
可能觉得无聊,他看了一会儿后,见她逐渐上手,便悄悄离开。
一时间,画斋内只剩下雁翎和满室的画,以及不远处通向书房的暗门。
雁翎手上动作不停,心里思绪连篇。
找?不找?似乎有两个小人在交战,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这是跟着贺庭州学画第一天,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万一他很快去而复返,抓个正着,她虽能用语言掩饰,但未免惹人生疑。那样就太得不偿失了。
做出决定后,雁翎阖了阖眼睛,吁一口气,继续临摹旧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庭州才又回来。他视线逡巡,看一眼通向书房的暗门,又看看画缸里的画轴,毫无异常。
少女坐在几案边,专心致志地临摹,一笔一笔,格外认真。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她原本红色的衣裙覆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头上的蝴蝶发簪轻轻晃动。
生动而美好。
仿佛此前的猜测只是他的错觉。
贺庭州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急,慢慢来。
……
临近晌午,长顺进来请示,问二人在何处用午膳。
雁翎扭头看向贺庭州,眨巴着眼睛,抢先道:“我想回去吃,可以吗?”
“可以。”贺庭州略一颔首,并不在意。
雁翎轻舒一口气。
说实话,在这里跟他学画,需要一直提着精神。还是回去更自在一些。
用罢午膳,又小憩了一会儿,雁翎再次活力满满,来西院学画。
单纯的临摹旧作实在无聊。她临摹几幅之后,便又尝试自己作画。
同样是画竹子,她这一次明显有了极大的进步,兴致勃勃拿去给贺庭州看:“怎样?”
贺庭州正在饮茶,看见递到面前的画,眉心微凝,视线在画上停留了一会儿后,缓缓抬眸,直直地看向她。
他目光幽深,不辨喜怒。
雁翎心里咯噔一下,睫羽轻颤,声音不自觉降低了一些:“怎么了?是我画的不好吗?”
“要看和谁比。”贺庭州眉心微动,勉强夸赞一句,“有点进步。”
雁翎暗自腹诽,这还算有点进步?明明进步很大了好吧?
但她面上却是一派惊喜之色:“那,我明天能不能拿这个交给周夫子?”
“你觉得呢?”贺庭州轻哂,不答反问。
雁翎郑重点头:“我觉得可以。”
“……”贺庭州沉默一瞬,“也行,只要你别说是我指点的。”
雁翎一噎,悻悻地道:“那我再画一幅好了。”
当她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呢。
她重重地叹一口气,继续回去作画。
贺庭州则重新端起了茶盏。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位秦姑娘应该学过画画,而且学的时间不短。只是不知道她这笨拙新手的模样,还要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