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为了保下鞠清甘愿受罚的事,风头还没完全下去,又一件新鲜事掀起轩然大波——这位大人怜鞠清自幼未入学堂,决定送他入国子监学习。
国子监?!
那可是最高学府,官家子弟都要考上一考的地方,鞠清就这么轻松靠着姜褚行方便进去了?
“大人,真让他去么?”吴隽嘴角向下,看起来很不高兴。
姜褚没什么反应,轻描淡写嗯了一声。
吴隽欲言又止,嘴唇紧抿。
“你有什么想法?”姜褚瞥他。
他沉思片刻,蹙眉道:“大人对鞠清没有私人感情却送他入国子监,我信大人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婚约在前,斗胆一问,您此番作为,不怕寒了丞相大人的心?”
“有进步,”姜褚破天荒冲他笑了下,“就是要叫他心寒。”
吴隽并不意外这话,闻言颔首:“大人的意思,下官知道了。”
翌日,大理寺少卿命人敲锣打鼓招摇过市,送亲一般将鞠清送入了大理寺。
这么嚣张的做法头一回出现在大理寺那位的手里,不像是心血来潮,倒像打击报复。
浩浩荡荡一支队伍送到国子监时,只见国子监门口,站着祭酒赵戌霖,还有风度翩翩的丞相大人谢斐。
吴隽坐在马背上的腿一使力,马不受他控制往前跑了几步。
谢斐侧开躲过马匹冲来的疾风,等吴隽停下,似笑非笑:“倒是不知道吴少卿如此热情。”
吴隽哂笑,翻身下马,向两人行礼。接着身后的送行队伍流水似的涌入国子监,准备的东西应有尽有,从帕子到鞋底,生怕鞠清有个短缺。
谢斐视线停了片刻,很快移开,笑道:“这般阵势,还以为今日鞠清要嫁给赵大人了。”
一边的赵戌霖登时脸红,摆着手说没有。
他看起来很是害臊,奈何书读多了却没学会打圆场,憋了半天,只挤出来一句“真的没有啊”。
大理寺给鞠清准备的东西整整送了半个时辰才全部进门。赵戌霖脸上的红意才散下去,磕磕巴巴同谢斐告辞。
等他进门之后,吴隽才沉声:“丞相,大人有句话。”
谢斐闻言眉头一挑:“洗耳恭听。”
“大人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吴隽照着姜褚交代的说,“随心而动。”
谢斐拨弄玉佩穗子的手一顿,指尖弹了一下玉佩:“随谁的心?”
吴隽行礼,四两拨千斤:“全凭大人听见谁的心。”
谢斐将玉佩一把摘下来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走:“既然如此,将这东西带给你家大人,告诉他,这次可要收好了。”
他走得明明不快,身形却眨眼消失。吴隽收好谢斐递过来的玉,打道回府。
这玉瞧着成色并不算好,要是摆在店铺里,吴隽都不一定会停下来多看一眼。挂在这位花枝招展的身上,确实少见。
吴隽眼观鼻鼻观心,把东西收好,带回去交给姜褚。
大理寺素来冷清,加上冰冷的械具,四处都让人心底生寒。
近来天气转寒更甚,那枚玉佩掏出来不多时,就冰凉无比。像池水里捞出的一块冰。姜褚捏在指尖,正反翻看了遍,随手放在了桌上。
吴隽机灵,没有多问这块玉佩的事,而是问道:“大人,国子监内……”
“不急一时,”姜褚说,“你先带人去一趟太医院。”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要声张。”
不要声张,那就是要偷偷摸摸干。意思是夜里去最好,不行的话就用点不一样的手段。
吴隽明白他的意思,领命要走,姜褚忽然叫住他。
“京城寒凉,马上入冬了。”男人坐在屋里,脸庞遮在不甚明晰的光线中,声音却温和平淡,“去库里领些红糖回去,仔细身体。”
吴隽耳朵有些红,他抬手搓了一下,支吾着接话:“谢、谢大人。”
又一场雨之后家家户户都穿上了厚重的棉。大理寺原本就阴冷,到了冬季更甚,铁器叮当,光听声音就叫人牙齿打颤。
姜褚身披大氅,头戴乌纱,领命浩浩汤汤往鞠府去了。
判决书已下,他保下鞠清的事也满城皆知。
是个抄家的好时候。
只不过没想到出门抄家也能遇上不速之客——谢斐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看着他。头发高高束起,身穿一身红衣束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冷,盛气凌人地说:“姜大人这般神气。”
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要说姜褚保下鞠清,最巴不得鞠家被抄的就该是他谢斐才对,怎么拦路的也是这个人。
姜褚站在街上,仰头看着这个一声不吭又打得自己人猝不及防的谢斐,忽然有些牙痒。
好烦。
计划顺利的时候谢斐就是最大的阻碍。
想一口咬过去。
他面上不显,眼神已经把谢斐大卸八块。
后者欠扁地坐在马背上,下巴一抬:“给个解释,姜大人,婚期将至,怎么见了未婚夫不打招呼?”
路边的百姓倒吸一口气,头不敢抬,耳朵伸老长。就差凑到姜褚嘴边听听到底要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