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他不叫乌之启。”乌藏金说,“没继承仙根的孩子,为什么要继承仙名?”
“我没见过乌藏玉。”墨藏枪说,“我只知道按年纪辈分来算,她都应该当你徒弟了,我倒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把她当成同辈。”
“我收不了徒弟。”
“你把乌藏玉教得很好。”
“那是藏玉自己悟性高。”乌藏金道,“掌门师兄,我独身在外没有风险,你别总以我长辈的身份自居——”
“乌道清没有遗言,”墨藏枪说,“但他最后说起你,是告诉我们他对你有所亏欠,拜托我们照顾好你。他知道你不喜欢他。”
“他从来不必觉得亏欠我。”乌藏金垂眸道,“我出生时他在外打仗,让我母亲被我活活耗死;我饿得直哭的时候他咬着牙,把米汤给了山下难民的孩子;我病得伤了根本时他割血喂我,把药和鸡汤全分给了被带回来避难的伤兵和生了孩子的孕妇……我过了很久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掌门之子,我还以为掌门之子就合该吃不饱饭睡不好觉,生下来就是受苦的。后来才知道,我的苦难不过是在为我父亲的伟大买单。他的那些金银财宝说是留给我的,不如给了阳关道才算是好归宿,他总是爱人间比爱我更甚。”
“阳关道从来就没暖和过,寒室冷阁曾是那些文人墨客口中的高雅之地,但我俗得很,我只知道大冬天没个火炉子,我手上就又要生冻疮。有个爹总比没有强,我还差点被人按进大明湖里泡死呢。”
“我没遇见过生死大难,却有着绵延不绝的苦痛。你尝尝那般滋味,便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乌藏金道,“我从出生就靠喝水和他的灵力过活,引气入体之后直接开始辟谷。人是自私的,婴儿尚会掠夺母体的营养,又凭什么让我被长年累月的饥饿折磨,去替凡人犁地拉磨,看着他们吃饱穿暖,我却饥寒交迫,枪子儿打进阳关道,我还要替人去挡。真就缺我这一口饭的话,他不如直接在襁褓里掐死我。”
墨藏枪挑了挑眉。
“我不会劝人,玄藏刀让我来劝你纯属脑子进水。”他道,“我是觉得你爱回来不回来,反正孩子来了阳关道,玄藏刀总会带。再不济还有玄藏剑和墨之尊,他们可太喜欢带孩子玩了。”
“有之尊在,我也放心。那孩子作为新一辈的大师兄,一直以来都做得很好,藏刀师兄也喜欢之尊。”
“巧了,我也更喜欢他徒弟,要不是玄之理那小子挺尊重祖宗规矩的,我早就把他抢过来了。”墨藏枪说,“之尊很好,聪明,听话,有人情味儿,任谁都会喜欢这样的徒弟。”
“偏偏你不喜欢?”
“谈不上喜不喜欢。他进不了重黎,跟我说不上话。我还是更喜欢玄之理那个会朝我翻白眼的小兔崽子。”
“胡说八道,之理那般重礼数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乌藏金说,“掌门师兄莫要开之理的玩笑,那孩子长到如今已经受过太多苦了。”
“……”墨藏枪摸了摸下巴,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