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狸想要向后挪动两步,却发现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连带着动作也迟缓起来。
“贺千寻”道:“玩也玩够了,小娘子,我们该歇息了。”
程狸心中升起怒火,道:“你个老贼,谁准你顶着这张脸的!”
对面的“贺千寻”吃吃笑道:“什么老贼,我是你的夫君呀,娘子,你低头看看。”
程狸一低头,便见骇人的一幕,他肚子竟然肉眼可见地开始高高拱起!更教人毛骨悚然的是里面还传出一道婴孩的哭啼声,那声音尖利且带回声,它叫道:“娘,娘......你不要再骂爹啦。”
诡异至极的哭啼声一开始便不停歇,在程狸耳边一片大作,声音中仿佛伸出无数个小婴儿的手,朝他每一处皮肤抓来,程狸心神一阵巨寒,汗毛根根竖起,不由面色一白,道:“这是什么东西?”
山主指着他□□道:“小娘子,你这是怀了我的孩子了!”
恶心,前所未有的恶心,这特么是什么恶趣味?!程狸终于再忍不住,用力咬破下唇,霎时血腥气涌入口中,血的腥甜刺激着喉舌,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视线终于清明起来,他再低头凝神一看,腹部平平坦坦,什么也没有,果然是一场幻觉。
程狸转头朝门口处张望,那边毫无动静,贺千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但此时他内心已忍耐到极点,暗道:“贺千寻,我没有办法再拖延时间了。”
他用袖口抹了一把脸,卸下易容的装扮,用发带将黑发重新束起,露出下颌流利的线条,不多时,又变回那位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他拔下头上玉簪,玉簪在他掌心立刻化为翠玉笔,碧色光芒流转,他一字一句冷声对山主道:“今天要是不能宰掉你这猥琐老贼,难以抚慰我心理遭的大罪!”
他将翠玉笔并于指尖,侧身反手一执,瞄准山主喉间,“小鱼竿”一向同他心灵契合,即使在不用法力的前提下,笔前毫毛也能如作刀刃,似神兵利器般穿刺而出。
于是乎翠玉笔不偏不倚向山主飞驰而进,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线条。
然而,“吧唧”一声。
......
“小鱼竿”的确是正中其靶。
但很不幸,山主那一层表皮实在是太油太滑腻,“小鱼竿”竟硬生生在接触到的瞬间滑错位了,此时它正被卡在山主颈间的皱纹里,被一层层缀下来的肉皮夹得死死的。
……程狸如山海一般沉默。
他喃喃道:“我的小鱼竿,脏了。”
他两眼燃出滔天怒火,拳头已经捏成一坨铁锭,登时暴怒而起,纵身一跳,两脚并踹而去,正中山主胸口,虽然他收着法力没用,但他身手极快极好,山主还没反应过来,胸前已留下两道脚印。
“居然是个男的......”
山主此刻终于明白自己上当受骗,这来历不明的二人假扮夫妻潜入这里,将他耍的团团转。
他仰头尖啸,面部变得狰狞不堪,嘴里生出两根岩石状的獠牙。
霎时,整座寝殿红烛忽明忽暗,山主的身影映于壁上,那道黑影突然膨胀起来,变得巨大无比,他阴沉沉的眼睛在烛光倒影中闪动,身后触手张扬交错,像是惊涛骇浪中扭曲水流的飓风。
刺耳的摩擦声越来越响。
程狸苦笑一声,果然潇洒撑不过半刻钟。
“小鱼竿,回来!”
他一声号令,翠玉笔“嗖”的一声径直转回。
“破!”
霎时,碎石炸开,四处横飞,翠玉笔将束缚他双脚的石链一击瓦解。
程狸终于得了自由,想也不想转身朝门外跑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溜,这是他一贯奉行的宗旨。
但山主岂会轻易放他离开?
“咔咔,咔咔......”
程狸只听得耳后巨响忽盛,山主身后无数条石岩触手朝他追踪紧跟,房间内一切阻碍物都被触手横扫,方才他们绕圈的那张八仙桌也瞬间被“啪”的一声打为碎渣。
程狸汗流浃背,若是被这触手抽中,不死也要五内俱伤。
那些失踪女子还没有被找到,也许待会还有一场大战......法力只能使一次,此刻用还是不用?
他腿已经快跑出幻影,脑中迟迟却做不出决断,终于,还是闭上双眼,不顾一切的声嘶力竭大喊:
“贺大人,救命啊啊啊啊!!!”
“哐——!”
寝殿的门被人雷霆一踹,一阵疾风呼啸着从外接踵而来,吹得帷帐哗哗作响,突然降临的狂风横扫过所有红烛,它们在瞬息间全数熄灭。
一人赫然立在门口,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风吹动他衣襟,猎猎而舞。
看不清那人面容,但程狸知道,是贺千寻来了。
他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觉得贺千寻是他从天而降的命中救星。
没有任何思考,他朝贺千寻奔去,什么胡思乱想都被抛之脑后,甚至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他只看见贺千寻右手臂一张,想也没想就跳到他身上去,同一时刻,贺千寻手臂一合,揽住程狸后背将他紧紧抱住。
他握着程狸肩膀的手攥紧,呼吸还带着急促的起伏,有些自责:“我的错,以后不会再这么迟了!”
就着门外光线,他突然看到程狸唇上的咬痕,目中一凛,突然沉下声来:“他干的?”
程狸还未来得及说清始末,一道笔直的白光闪烁如电,稍纵即逝。
一声长嚎倏地叫起!
未几,一道轰然巨响从寝殿中央传来,那是巨物重重落地的声音,连带着地面都沉瓮地震了三震。
程狸一回头,看见山主的一只触手自他头顶起的部分被一刀削平,嶙峋怪石被切割后露出平整的切面,而地面上,被斩断落地的触手挣扎了两下,转瞬化作散落的石块,碎了一地,再也无法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