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不予欲救他母亲,却又始终觉得如此行径与他母亲对他的教导相悖,这个时候,不恰恰就需要他院中的枇杷亭怪替他开这个头助他一把?反正害一人是害,害百人也是害,人一旦做了错事,便再也回不了头!”
程狸道:“凤鸣镇的人和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非要置他们于死地?”
“我说了,他们早该死!二十五年前他们就该全部死掉!”
黄鼠狼几乎是下一刻就脱口而出,它神态中带着一丝疯狂,扬声道:
“你们真觉得他们可怜,他们无辜吗?你们当真以为凤鸣镇的人不清楚这背后的蹊跷吗?!这么多年来,失踪的失踪,惨死的惨死,发生了无数诡异的事,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依然不肯搬走?!倘若他们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子女,又怎会舍得让他们涉险半分?”
“每失踪或死掉一个人,天上就会下起一场钱雨,再迟钝的人过了这么多年也该悟出点门道了吧?可整个凤鸣镇却没有一个人敢挑明这件事,没有一个人!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什么?哈哈,他们被钱不予施舍帮助惯了,早就已经看作理所应当!人心生出贪念,就永无止境,一开始,他们还会心存愧疚,到后面便开始上演起虚情假意,时间越久,他们越心安理得受之。这一切只有钱不予那个傻子看不穿!”
它仿佛许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愤恨终于有了一条宣泄口,一旦开始便停不下来,它的声音在漫天大雪中回荡:“正因为他们比任何人心里都清楚,所以每当看见他们失去儿女后一副惺惺作态的伤心痛哭,我就觉得恶心作呕!恨不得用刀剐开他们脸皮看看有多厚!再剜出他们的心来看看有多黑!这些自私虚伪的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
程狸冷冷看着它:“仅仅只是因为厌恶他们虚伪?恐怕不止于此吧。”
起先他听到,心头的确受到一丝震撼,一场双方没有交流没有凭证却默认的买卖?这是他没有意想过的,愕然之余,他很快转念,这并不是一切万恶的开头、产生交集的开始。
他与贺千寻相视一眼,都想到了在游仙空境中看到的最后一幕,林瑜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从空中掉落,曲连生接住她缓缓飘下来的身体。
“林瑜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黄鼠狼不再说话了,它的表情也仿佛被凛冽风雪冻住一般,凝固在了脸上。
他不再追问程狸他们是如何得知过往之事的。之前只要程狸或贺千寻提起林瑜,他总是十分过激,仿佛是听不得又忘不掉的一个名字。今天却是一反常态。
“也罢,告诉你们也没什么不可以。”
黄鼠狼突然无所谓了,眼底带着炽热的疯狂,索性知无不言:
“她潜入青绕神山拿回金丹后,便执意要同我分道扬镳,要和曲连生过平凡人的生活,呵,哪里会是她想的那么容易?恰逢这时前山主找不到她,便恼羞成怒要整个凤鸣镇的人陪葬,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坐视不理?每个陷入爱情的人都天真地笃信自己能够拯救一切。她为了保护那该死的曲连生,还有凤鸣镇那些人,于是又选择吞回金丹,动用法力与之相拼......”
黄鼠狼话未说完,突然山顶那头轰的一声炸起,雪尘激扬起数丈高,一道黑色的身影隐隐现出。
山主来了!
他维持着半人半妖身形,身后两根触手只剩一根,方才被贺千寻斩断处光秃秃的,看起来滑稽不堪。他似乎想要伸出幸存的那根触手去摘下念果,却又在看了远处程狸和贺千寻一眼后作罢。
于是他向黄鼠狼发号施令道:“将念果给我。”
黄鼠狼顺从地转过身,缓缓施法,一颗颗黑色念果慢慢脱离树根,徐徐下坠,向黄鼠狼身前汇聚。
“小黄!”程狸伸手劝阻,然而一只手却拉住了他,是贺千寻。
他看着程狸缓缓摇头,轻声道:“静观其变。”
程狸微微一怔,虽有不解,但还是放下了手。
所有黑色念果已经凝成一颗硕大的黑色元丹,在这片白色的冰天雪地里,像一团冰冷的灯火在灼灼燃烧。
黄鼠狼双爪托起它,深深吸了一口气:“山主,这是最后一场丰收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
他带着试探,带着祈求,像是要抓住最后一缕回应,两只眼睛黑溜溜的:“你是真的能救她的吧?”
“同样的问题你已经问过我无数次了!”山主不耐烦至极,不容分说指向那枚黑色元丹道,“先把它给我!”
黄鼠狼没有再上前,而是直视山主道:“有他们在这里,这棵树是留不住的。”
像是也会预料到这个结果,山主面上现出狰狞,迫不及待道:“我知道!所以叫你把它给我!!”
说罢他长长的触手就要挥舞着上前去抢,再也等不及,也顾不得忌惮贺千寻了。
黄鼠狼警惕闪身,将黑色元丹护住,抬头间也目露一丝怯怯凶光,硬声道:“不!你先把她的魂魄还给我!”
“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会把她的魂魄还给我!你说这对你不是难事......你答应过的......”
他在要求人兑现诺言,又像在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