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眼看着倒在雪地里的青萍被人抬进旁边的房间,颜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松了些。
“去唤先生来。”
颜霁下意识地吩咐身旁的绿云,冰天雪地的,青萍跪了这么久,叫都叫不醒,她不敢再往下往下去。
可她说完,身旁立着的绿云似是不曾听见一般,还愣在原地。
颜霁看了她一眼,见她愈发低下了头,颜霁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可怖,她看向了裴济——冀州的主人。
裴济睨笑着,仿佛眼前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场面了,这一条人命如同打在水面上的一颗石子,仅仅泛起一圈涟漪,惹不来任何人的注意。
颜霁抬起头,看着他的笑,瞬间便领会了其中所隐含的意思。
她回过了身,朝他郑重的施了一个礼,“青萍昏迷已久,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还望您大发慈悲,召个先生来为她诊一诊。”
裴济看着她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缓缓地开了口,“裴荟,去找人来看看。”
说完,又看向了立在面前的人。
颜霁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她知道这是一场交易,如今裴济已经做完了他该做的,下面就轮到她了。
“请。”
颜霁很客气,她面上很平静,亲自将人请进了屋内。
“奉一盏茶来。”
颜霁从绿云手中接过,亲自奉到裴济面前,可裴济看了一眼才接过,抬着茶盖轻轻刮着。
裴济盯着立在面前的人,细细打量,他倒是没想到这女子如此能屈能伸,原以为她还会炸着浑身的刺,对自己瞪着那双眼睛,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可他没料到,这女子会如此镇定,还能说出那般求他大发慈悲的话来,与几个时辰前在床榻上疯狂反抗的人截然不同,生像是换了个人。
裴济盯着人看了半晌,手中的茶盖也刮了半晌,他一言不发,屋内也愈显静谧。
颜霁同样,她的眼睛落在自己的手心上,听着断断续续的清脆的玎玲声,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
裴济不紧不慢的拂着茶盖,余光注意到那紧握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心中不免嗤笑。
可见她这般镇定,不过是面上功夫。
静默了片刻,浅饮了一口手中清茶,裴济才缓缓开口,问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尊菩萨?”
此话一出,颜霁的身子顿时僵硬了。
菩萨?
她当然明白,裴济是什么人,她太了解了。
唯有那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才能与之媲美。
可颜霁什么都不能说,她只能死死压住心底的愤怒和恨意,面上一丝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明白,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他,青萍还在旁边的厢房,她危在旦夕,这个时候她不能只顾着自己,她只能强撑着内心的慌乱和无尽的恨意,逼迫自己走进那间内室。
裴济将余下的清茶一饮而尽,放下茶盏,抬起步子,随着人进到了内室。
几盏微弱的烛火若隐若现,颜霁走至床榻前,放下了一侧的帏帐,低头看向了身前的盘扣,缓缓举起了手。
随之而来的裴济越过屏风,走至那桌案前,随即坐下。
躲在那层帏帐后的颜霁自然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可她解衣的手指不能停下,忍着手腕处的疼痛,解开了身上的衣衫,露出娄氏为她做的那层白色的中衣。
将褪下的衣衫放到楎架前,转身要回那床榻时,身后的人出声唤住了她。
“过来。”
颜霁顿了下,微不可查,随即转过身来,朝着那桌案一步步走近。
裴济随意坐着,不似方才那般端重,两眼直白的打量着来人。
明明是一个婢子,却能在自己面前挺直了脊背,藏在中衣下的纤弱身体,在微弱烛火中,半遮半掩的,又平添了几分味道。
此刻,裴济再一次见识到了她身上的那股傲气,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可他裴济偏不信,没有人能在自己面前挺直了脊背,再硬的骨头也能被他折断。
裴济的目光中充满了征服的欲望,天下都在他裴氏一族的掌心中,尚且一无盐女子乎?
裴济慵懒的坐着,等她走近,他才缓缓站起了身,张开了臂膀。
颜霁瞬间明白,她不是没有伺候过裴济褪衣。
她走近,再走近,直到她可以触碰到身上那件外衫,颜霁就停下了步子,拉住一侧袖子,褪下外衫,再伸手,便是那腰间的青色素帛束腰封带,轻轻一拉,这素帛束腰封带便轻而易举的落在了手中。
封带下的是一件交领右衽窄袖衫,褪去后,里间也仅余下一件中衣。
走至床榻前,裴济端坐,一动不动。
颜霁顺着他的视线,落在那双藏色云缎镶玉锦靴上,她知道他的意思。
已经忍到这个地步了,她不能忍不下去,打破现在的局面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颜霁走上前,随着蹲了下去,两只手抱起一只脚,将其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那挺起的脚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碰到她的脸。
可颜霁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