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一点,云海市人民医院格外安静,没有多少看病的人,寥寥无几的值班护士打着哈欠,整栋大楼的科室都关了灯,只有急诊室依旧亮堂。
顾时寒联系救护车把许谦送进医院,医生检查完,说是食物中毒引起的昏迷,要在医院挂两天点滴。
顾时寒给许谦办理住院手续,刚交完钱,接到伴侣杨施霖的电话。
“亲爱的,你是有什么不方便吗,需不需要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抱歉,”顾时寒遗憾的说:“今晚我不能和你见面了。”
“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错,许谦食物中毒了,都怪我做的菜没熟。”
“许谦?”电话声停顿半晌:“是你收留在家的那个男孩?”
顾时寒回答:“是的,对于今晚我很抱歉。”
杨施霖优雅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从电话传来:“没关系,我不怪你。”
挂断电话后,顾时寒内疚的情绪得以平复一些,他感受到了对方真切的谅解,收好挂号单,希望下一次见面能好好补偿他。
杨施霖是顾时寒本科阶段的大学学长,在那时就主动追求过他,只不过因为顾时寒并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和他也没有多少接触,每天忙着功课和申请留学,简单明确的拒绝了他。
后来杨施霖去了英国伦敦读研深造,一边着手家族企业,积累自己的基本盘,顾时寒去了最难毕业的德国,一路攻读到博士,两人彻底没有了联系。
半年前,在云海市一次大型的商业宴会中,作为科技兴贵被邀请来的顾时寒再度和杨施霖重逢,面对杨施霖第二次告白,已经清楚了自己性取向的顾时寒在见识到对方的温文尔雅与谦和后,选择和他在一起。
他们在一起半年多,仅有三次正式约会,而且都是杨施霖主动约他。每次见面,杨施霖都会在高档餐厅布置浪漫的花海,出现在餐桌的每道菜都符合他口味,就连杨施霖的每一个动作和示好都极恰到好处。
后来顾时寒的科研项目越来越忙,杨施霖好几次从国外飞回来看他,两人都没有时间见面。
难得等顾时寒有空了,决定主动邀请他,还买了一款百达翡丽的男士手表作为礼物,结果却轮到杨施霖抽不开身。
这次元宵节原本是他们第四次约会的好时机,更何况他体贴备至的伴侣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他来,只可惜,因为许谦晕倒而没能赴约。
点滴已经注射过半,时间进入漫长的深夜,医院外的天空化为一片虚无的黑海,周遭一切安宁。
顾时寒看着许谦的睡颜,思绪回到刚见他那一天。
顾时寒在那段时间正好不忙,每天只需要简单备备课,按时到校授课,没事就去丁项兴的小院帮忙打理花草,偶尔和科研所的同事们吃顿饭。在一个普通的午后,他午休醒来,推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个落魄的年轻男人。
他全身衣物破烂,灰头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地里打过滚,脚上穿了一双开胶的鞋,面对顾时寒的打量,双手双脚局促的缩在一起,肚子无助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顾时寒看见他这幅模样,不自觉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于是问:“你需要帮助吗?”
年轻男人气若游丝,全身颤颤巍巍发着抖,看起来随时会摔倒:“我好饿,你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吗?”
“可以,你等着。”
很快,顾时寒快速跑去冰箱拿了一袋面包和牛奶,用牛皮纸袋装给他,又从西服里掏出五百块钱塞到他手上。
年轻男人愣愣的看了顾时寒很久,用眼睛描摹他的每一寸,一点点把他刻在心里。
顾时寒问:“你怎么还不走?”
年轻男人:“你……你可以收留我吗?”
他着急的解释自己:“我在大山长大,父母双亡,家里欠了一屁股债,现在没处可去,流浪了几天几夜才到你的门前,我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很快,他看到顾时寒眼里的动容,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从最开始就是顺着顾时寒的爱心公益捐款地址找来的,他知道眼前这个无可挑剔的男人是个心软的人,他一定会满足他的要求。
后来,顾时寒的复式公寓里多了一间他独属的房间。
顾时寒亲自为他备课,教授他知识文化,带他去采购,为他买新衣服,还有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品。
顾时寒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他感觉这个叫许谦的男孩比一般同龄人都懂事,厨艺高超,家务擅长,性格又好,从来都是一副规矩乖顺的面容,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非常聪明,无论是教他天文地理还是奥数科学,他都能短时间内快速学会并学以致用。
他甚至背地里感慨,如果这个男孩出生大富大贵的人家,经受一番良好的教育,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渐渐的,顾时寒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彻底睡了过去。
直到迷糊中感觉有一双手在抚摸他,那双手冰冷无情,抚摸的动作极富有挑逗性,充满攻城略地的意味,却隐藏在一副温顺的骨骼下。
他感到手臂发麻,猛地脱力,脑袋撞在一片柔软之中,睁眼,发现一双手正捧着他的脸。
“老师,你醒了。”
顺着双手望去,他看见许谦已经醒了过来。
顾时寒连忙起身:“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他给许谦倒了一杯水。
许谦双手接过,他的指尖还留有顾时寒脸颊的温度,恋恋不舍的攥在掌心里:“老师,我没事了。”
“对不起,以后我会更加谨慎的做菜。”
毕竟许谦是吃了他做的菜才中毒晕倒,顾时寒再一次对自己的厨艺陷入自卑,看来他永远也摆脱不了苹果派了。
那是他少数擅长的食物,是在他德国留学期间锻炼出来的手艺。
许谦起身靠在床头,目光认真的看着他:“老师,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搞砸了你的约会,是我撕碎了你为我准备的资料,我不该吃醋,你已经对我很好了。”
顾时寒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情不自禁开始心疼起这个来自大山的男孩。
他无父无母,家里留下一堆烂摊子,每天努力在自己面前卖乖,好像生怕他不再收留他,家务活和饭菜成天抢着做,布置的功课也从未落下。
他怕黑,怕他离开他,因为他要走,难得流露出一点真实的坏情绪,却能在短时间内反省,主动道歉。
顾时寒:“你没有错,你已经表现得很棒了。”
“真的吗老师,这是你第一次夸我。”
“我说的是实话。”顾时寒把医生开的药递给他:“接下来两天,你就好好待在医院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