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兰娜睁大眼,已经解了毒的自己也听得见,那就意味着……
她惨白着脸悚然回头。有人从那毒水里面爬了起来,身上缠绕着不知是虫还是蛇的生物,那“女人”满身污浊根本无法辨认样貌,只有声音才能证实她或许是个活物。
“布洛克!布洛克!布——洛——克——!”
女人用几乎要把肺挤出来的音量咆哮着,“难道你——以——为——”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胸口,力道好似要把自己的心脏剜出,指甲陷入皮肉,挖开数道血痕,“代价——只是——这个女人——就——足够了吗?”
这个女人……谁?是指谁?
刹那间,玛德兰娜恍然大悟。
原来……原来,“他会像对付我一样对付你们和我的妻子女儿!”
原来,从一开始对方的目标就不是他们!而是这个人!
“难道那是,”她震惊而悲伤地问道:“是您的女儿吗?还是您的……妻子?”
布洛克没有回答,或者说已经没有气力说任何东西。
那原本就因折磨而枯槁的男人惊惧而悲哀地定在那里,身体像是被无法承受的真相抽空了。
他艰难地蠕动嘴角,绷紧又松开,松弛开来又再次拉紧,仿佛要从里面钻出来东西,那关于真相的告解,它耻辱到动一下嘴巴透露一点点这个人就会因此而四分五裂。
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修女……请您,请您救救她,她是无辜的,她是我的——”
他呜咽着没能再说下去,一只沾满黏液的手从他的衣领中伸了出来,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玛德兰娜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只凭空出现的手在布洛克的脖子上绞出勒痕,一时间被惊吓得忘记了动作。
要……要把它扯开!不然的话这个人会被勒死的!玛德兰娜颤抖着去捉那只将布洛克勒得脸已经憋的紫青的“手”,但仅仅碰触到那只“手”的表面她就意识到了,这根本就不是人手!
那黏液之下的光滑又混合着点软烂的触感……是“虫”!是那滩黑水里面涌动的毒虫!
但还未等她去辨认那究竟哪一类毒虫,布洛克便朝后瘫倒,原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脚下也爬满了如蛇一般粗细的毒虫,它们将窒息的布洛克缠住,蠕动着要把他拖向那滩黑水,拖到那女人身边。
“不要!”玛德兰娜绝望地哀叫着。
“小姐?玛德兰娜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还困于幻象中的于格看不见这恐怖的景象,只能焦虑地发问。
玛德兰娜心急如焚,于格没有办法行动,来不及为他解毒,而她也没有在不伤害两个人的情况下发动攻击的手段。
明明她已经解了的毒,可是——可是,那个人,那些人们,为什么还是被拖往吞噬一切的深渊?
幻象为什么在被解开之时反而更加的真切?
布洛克已经被拖到了女人脚边,他半身没入毒水之中,就像被没有定形的怪物吃掉了一半,很快的他露出来的身体也被毒虫覆盖,只剩下——只剩下一只眼睛,泛黄的,干涩的眼睛,拼尽一切力气,再次找到了玛德兰娜。
找到她,望着她,祈求她。
玛德兰娜被那只眼睛抓住,浑身战栗,仿佛再次回到了儿时,再次回到了那副画之前。
但这次没有父母安慰她,没有人会对她说那只是一张夸张的警醒世人的画。
不是画,不是幻象,是真正的人,有人在她的眼前受苦,而转瞬过后,就是万劫不复。
回过神来,玛德兰娜已经奔到了那窄小的黑色湖泊之前,手上捧着如烛火一般的白电光斑,将其埋入水中。
霎时间,仿佛是为了回应那烛火之光,小小的湖面连同其中的黑色虫群不断翻腾,涟漪涌动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