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他打量起眼前人,他的眼神更深邃,鼻梁愈发□□,脸上的肉少了好多。简泉想,当初稚嫩的他的骨头支撑起这漂亮皮肉是不是也和蝴蝶脱茧般痛苦华丽。
面前的人许久没动静,他半阖眼,本就下垂的眼角显得更失落。
简泉发现自从相遇后聚在一起的他们总是这样,至少他会。会玩游戏似的找他们和之前的相同不同,他乐此不疲地玩这个游戏,他不知道通关需要达到什么目标,又会有什么奖励给了自己这么执着做下去的冲劲,但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的是和夏云塘、尤其这几年间无比的坦诚,就好比一本摊开的书,它得是敞亮的。
“请032、033的顾客取餐。”
有人捷足先登了。
算了。简泉想,这问题来得没头脑,从自己嘴里说出又显得咄咄逼人,他们还有得是时间,不急这一会。
“我们去取餐吧。”
夏云塘还闷声走在他身后,简泉放慢脚步,等着和他走在一起。
“没有变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多起来,取餐区显得拥挤,但这四个字却格外清脆。
他满意地勾起嘴角,不是为了这一声没有,而是他们的习惯。
夏云塘可能以为自己生气了。他知道夏云塘已经有了答案,但可能顾忌着什么就没说出口,所以他一般这个时候会转身先走,夏云塘就会亦步亦趋地跟上自己,然后说出答案。
怎么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把牌子放进盒子里,对了号码端起自己的就走,他们穿过人多聚众区,坐到偏僻角落安全区,夏云塘把他的包也顺手带过来,在把碗稳稳放下的前一秒,简泉视线里多出了一双筷子,他誊出一只手去接,又传来一句,“其实还是有些的。”
手一抖汤都要洒出去,他眼皮一跳,想听听夏云塘的“本关成就”。
那人搅着面,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但简泉还是捕捉到了他耳尖的一点红。他甚至怀疑那是灯光的问题。
“小泉更好看了。”
什么呀……
筷子掉了,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他机械地瞥开眼神,让自己把注意力专注到面前的饭上,头顶都要冒烟了,半晌回了一句:“谢谢。”
“你也是。”
怎么跟脑袋短路了一样,简泉复盘着刚刚那顿饭,他搓了搓脸。
“是冷吗?”夏云塘侧身挡在他前面一半。
吃完了他们出来散步,刚好他把夏云塘送到外面的车站。
“啊……没有。”是脸还有点热。
十月了,初秋要过去了,晚上的冷悄悄冒头,简泉觉得他得加点衣服了。
夏天扰人的蝉还剩下几只不依不挠,从初夏歌颂到深秋,最后徒留一身薄壳,小孩当宝藏似的找,然后毫不留情地捏碎,又乐呵呵去找下一个。刚刚那两句话,是他和夏云塘从食堂走出来的第一声交流。
借着稀薄的月光和慷慨的路灯一路摸索到校门口,他俩终于心照不宣地提起再见。
简泉想看眼时间,八点了,屏息,他扫了眼日期,原来今天九月三十号了。他看向夏云塘,想起不久后就是他的生日了,他俩的生日隔的时间不长,今天就是自己的。
“小泉,生日快乐。”
这是第一声,活生生的夏云塘自11岁之后,不需要任何媒介亲口让他听到的生日快乐。
尽管他早都不过了,但夏云塘还是年年记着这个日子,比较好笑的是,这六个字总是带着时间差来到他的手中。
他没告诉过夏云塘自己早都不过生日这件事,但这样就显得夏云塘很独特,所以他愿意永远不告诉他。
他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那里有一颗痣,简泉很高兴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一些话说不出口,就做个只有他们能懂暗号的小动作给他看。
“你生日那天,我去找你吧,我们到学校外面逛逛。”
余光里有几人突然提起脚冲一个方向走,身后传来了笨重的轮胎的碾过声,有些年岁的车门收起,红光打在地上,公交驶来了。
眼前的夏云塘静静地垂着眼在包里翻找什么,不慌不忙,简泉没忍住戳了戳他,食指在碰上那黑色布料前被塞了什么。
是一个看起来还挺大的盒子……
简泉接过,摇了摇听声响,下意识问他,“这是本子,还是书?”
他们离得有些近,简泉只好抬头看他。
街边广告板抵住了一大片路灯,夏云塘不知何时带上了他的冲锋衣帽子,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简泉却觉得此时他的眉头一定舒展。
夏云塘冰凉的食指点在简泉的耳垂上,连万年不变的声线都有了起伏,“我等你。”
他在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