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多,和小泉一起就很好。”
结账前,简泉又折回去带他买了把雨伞。
“如果我们真的运气很不好碰上大雨的话,就靠它了。”
夏云塘拿着那把伞,简泉很正经地闭起眼双手合十对它颔首。
他瞬间就有了冲动也朝它拜一拜。
他们最后买了两个大袋子,一人手上拎一个,一来一回地聊着专业,快到门口时简泉敏锐地停下,仔细地分辨着外面的声响。
雨滴砸到地面上的动静混在进出人的脚步声中,最后被门口准备的地毯吞没。
但还是挡不住穿过门缝的淡淡泥土味。
“夏云塘,我们下次还是唯物吧。”
“天气预报改了,说是有可能下到六点。”夏云塘看着手机上的实况,简泉对他说着“灵活”的天气预报的预测。
“快二十分钟了,还是没人接单。”夏云塘汇报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刚刚看见外面那倾盆大雨简泉就发怵,他很讨厌雨溅到裤脚和鞋上的黏湿。
他们索性转身找了家甜品店,边吃边拖一会。
“我看了下路线,如果改坐公交的话,到那里需要四十分钟。”甜品已经清空,不能再耗了。
简泉戳着盘子上残存的奶油,想了会儿说,“坐公交大概率还是堵着的。”
他沉思片刻,小心地开口,“我来这里买,是因为很熟。离茉苑近。”
“如果走过去的话,大概五六分钟就到了。我知道条小道。”
夏云塘面上没什么太大反应,但简泉还是注意到他的手指又抠膝盖了。
“我爸妈出差了,到了家我们先各自洗个澡,等吃完也就到六七点了,那时我再送你回去,可以吗?”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怕湿怕脏的简泉拉着夏云塘在雨里疾步。
茉苑周围一片是平房,曲曲折折的小道夹不下他们一起走。
一开始还是夏云塘举着伞,那样太磕磕绊绊,而且还得照顾到简泉,不知道又要在哪个下一个巷口转弯,他一不小心就会来个急刹车撞上他,还磕到下巴,后面更是因为只专注前方不在意脚下被绊倒。
简泉也注意到他的动静,转过身子看见他满脸都淌了水,雨打乱他的头发,自己却只是边边角角湿了。
他把伞挪到夏云塘的头顶,视野登时就变暗了,有了保护,他这才得以睁开眼。
夏云塘浓抹一条的眉毛聚在一起,眉心像是小山峦,聚起几条微小的河流,然后流向最为挺拔的突起的山脉,最后浸润他沉默的嘴唇。
简泉不合时宜地想起大自然的山,没被人工开发、长满野草和树木,四处藏匿着小动物的山。
它接受着雨的降临,同时也在沸腾。
简泉的世界明亮了许多,也闭上眼从心理上为自己建立起预防雨滴落下的准备。
还是砸得他脑仁疼。
两人共用一伞在眼下的情况下是明显不行的,他撩起刘海,把伞塞进夏云塘的手里,然后自己掀起大衣盖在自己头上。
他走到夏云塘身后,说:“我盖了衣服的话,看你就麻烦好多了,你这下走前面,我们不急,我给你说到哪个路口该怎么拐。”
夏云塘了解简泉的想法,立刻应下。
这战术效果不错,到了后面夏云塘都不需要他指挥,自己就知道路线了。
小区门口上的烫金“茉苑”两个大字看起来还是很新,他停下脚步等简泉,还听见门卫大爷认出他,问他怎么不打伞。
简泉冲他摆摆手,“离得不远就跑回来了,对了张叔,这是云塘。”
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还没反应过来,张叔专门开了那扇小窗户眯着眼睛看他,“哎这孩子是……”
“我发小,关系最好的那个。”
还拱了下他提醒他打招呼。
这是茉苑的老人了,夏云塘一开始没指望他还记得自己。
“张叔……”
印象里这个叔叔对他俩都挺好,虽然他们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但在大人眼里可能就成了乖、不闹心,他们下来玩要是碰见张叔的话,对方还会塞给他们一手的瓜子或者糖,两人都塞。
“哎哎,这是那夏小子啊!”他一急,手又揣兜里,“是回来干嘛来了?”
简泉在旁边打了个不轻不重的喷嚏,他霎时就慌了,想赶紧回去,就匆匆留下俩字,“找人。”
“张叔,我们先回去了。”声还荡在空中,人就牵着简泉的手腕往里走了。
夏云塘对他家路线出岔子都不会忘记怎么去简泉家,简泉按了手指印,门嘀嗒一声开了。
房子虽然没人,但不显得冷清,还是印象里整洁简约的布局。
“快进来吧,外面好冷。”简泉声音轻飘飘的,越过他先进去,到玄关给他取了双拖鞋,“你的鞋需要烘一下吗?”
关上门转了个身,简泉已经在开空调了。夏云塘听到他问就看了眼,回他:“不用,没有湿,我回去刷一下就好了。”
“好。”
简泉把他手上的袋子取下放到了厨房。
“阿灼,去洗澡吧,我房间那个,我去另一间。”他用了这个称呼,近乡情怯的不只一人,他捏了捏夏云塘的肩,“衣服烘一下吧,你在我衣柜里看看,有哪件你能穿,将就一阵子吧。”
他胳膊上搭着取好的衣服,说完就走开了,给夏云塘足够的时间缓冲。
卫生间、衣柜、房间……他不是客人,所以不需要引导。他很久没来,再见还是熟悉的样子,那些东西还在原位,耳边响起模糊的水流声,他才回神去推那间房门。
入目是那架书柜,右边还有两层空着,他想起简泉的信里说过,看完一部分书就会送出去,所以这个书柜虽然没有太大但永远不会不够用;旁边就是他的书桌,好像换了个新的,夏云塘记得原来的那个桌子腿上有刻痕,但尺寸、款式还是同一个;窗帘、床头柜的位置和样式都没变。
被子还是印象里那样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他们那时总拿它当枕头,一人一本书举着靠着看,等自己睡醒了简泉一本书都看完了。
空调嗡嗡地输送着暖气,他从外面进来,到现在了外套还没脱,那上面采摘了清新的雨和淡淡的泥土气息,不厚重不呛人。
他轻轻地把外套搭在一边的椅子上,然后缓缓蹲下,动作小心,连头发丝都注意着不挨到床。
夏云塘细嗅着床单,气也不敢呼出,生怕坏了房间里安静流动的原本气味。
再睁开眼时,眼里已一片红。他想,回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