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动安排真的是……”孙览裹着他的棉大衣,靠在不知从哪搞来的办公椅上看会议记录本,“给我都要气笑了。”
简泉没看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留任后他们只参与了两次活动,还都是小型的,之前发的安排表上也有好几个这学期就要半的给了别的部门。
他摇摇头聊表无声安慰。
孙览没等到他的回话,有点坐不住,整个人瞬间鲤鱼打挺,像个不倒翁一样猛挺起上半身,“简泉,你调理好了?你咋调理的啊?”
简泉心想不然呢,不调理难不成要永远沉在这事里,一遇上活动就唉声叹气吗?可惜那天江港元说话时他没录音,不然他立马就能换个人称少点亲昵多点官方地给孙览蹦出一大串的话。
但他最后还是只兢兢业业地吐了四个字:“嗯。就那样。”
孙览:“……?”
“哎不是,行吧……”他无奈瘪瘪嘴,欲言又止,最后也不打算再问了,“挺好的、挺好。”
简泉看见他那副吃瘪样,没忍住笑了声,把东西都整好后也坐上另一把椅子。
“怎么感觉这阵子没事你还在忙?有时候去你宿舍都没见你。”他从抽屉里掏出两根棒棒糖,扔给了简泉一根。
“……有事。”他含糊其词,低头看了眼,葡萄味的。一抬眼,瞥到孙览手上还没拆的那根刚好是青苹果味的,嘴刚张开想和他换,孙览就逮到这机会了。
“想换是吧?”他笑得有些欠揍,伸出三分之二给简泉看,“你说说呗,就当咱俩换一下。是好事吧?”
简泉一愣,没回答他,转而挑眉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简泉,你知道吗?你眼睛根本藏不住事。”孙览乐呵呵地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然后就把那糖扔给他了。
简泉还没反应上他的话,手却下意识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糖。
他把那根葡萄味的从桌子上弹过去,很是疑惑:“有多明显?”
孙览三下五除二地把包装袋拆开,放在嘴里咬得嘎嘣嘎嘣响,思索了会,待那些玩意都被咽下去后才说:“你知道你平常看起来很不好接近吧。”说完他还立马把手叉在胸前做防护,“当然,我说的是看起来、看起来啊。”
简泉没觉得他说得有什么问题,慢慢撕开糖纸示意他继续。
“我刚刚陈述的是客观事实,话说完后,你的眼睛吧,瞬间就让我有了种看见春天飘扬柳叶的既视感……”他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春、对!春暖花开的感觉。”
他把光秃秃的棒子扔一边,得意洋洋:“你说,是不是一下子就看出有鬼了?”
这么神奇?简泉心里存疑,他下意识想掏手机给夏云塘发短信问他,还好头脑清醒没真那么做。半晌,愿赌服输地给孙览说:“从前段时间开始,我一有时间就去校外找人,所以不在宿舍。”
孙览一听立马来劲了,“谁啊?江港元吗?我听他们说他在外面住。”
简泉倒是愣住了,他眨眨眼,声音里透出一丝失落,“不是他。是我发小,军训完的那次聚会上突然进来的那个人。”
“嗷嗷,”孙览接得很快,他觉得简泉的工作能力某种程度上吸走了他在感情上的灵敏,他的失落也很明显,“那是个大帅哥啊,你不用介绍那么详细,我印象深着呢。哎对了,他不是自那晚后就经常来咱们学校找你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你去找他了?”
“说来话长,我们把一些话说开了,他也在外面租的房,我去找他更方便一点。”他把糖顶到一边,说出的话显得不清,“而且他没课也会来找我,只是在他那里干什么更方便一点。”
“这样……挺好啊,”孙览坐起来,正经了不少,为他高兴,“有多少人就因为不说话错过呢,挺好的。”
“哎,那江港元呢?”他还以为那晚江港元跟简泉出去也会把话说开呢。
简泉一时忘了再去舔它,他的牙被那颗融化得好慢的球卡住,就像他现在和江港元的关系。
等到他脸颊肌肉都硌得麻了,才缓缓挪开,说:“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有些求助地看向孙览,“我觉得我们好像不需要‘说开’什么,但其实……是因为闭嘴太久了,所以连张嘴都难。”
久而久之,嘴就黏在一起了。
孙览看着他茫然的样子,觉得罕见,可简泉又是真诚的,他像面对工作中不清楚的问题一样认真的去思考,可显然这次的问题要严重很多。
他在心里打了好多草稿又划掉,最后又扒拉了几根青苹果糖,递给他,说:“没事啊,解决不了的都交给时间,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没事。”
简泉只听进去了“水到渠成”。哪门子的“水”,这“渠”的走势又是什么样,他就像盲人摸象,更可怕的是脚底下是河,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然后被冲走。
不过交给时间似乎也是件不错的选择,他看了眼说要在里面睡一会的孙览,把门关上,裹紧了大风衣,想,顺其自然吧。
只过了两周,温度就大降。简泉刚把门打开就立马躲进走廊里缓缓挪动,这几天的风太大了,就算穿了秋衣也不怎么抵冷。
要不学学夏云塘穿棉衣?
虽然他大概率不会穿秋衣,但看起来很抗冻的样子。
简泉立马拿出手机躲在柱子后看衣服,他不打算回家拿,再过半小时上课,他想趁着这时候风小赶紧解决了。
“简泉?”
熟悉的声音让他抬头,是好久不见的闻月歌。
“学姐。”他恭恭敬敬打了个招呼。
“自那天后就没怎么见你了,你们是在忙什么吗?”女孩子的长发被利落地笼在棉衣里,黑发随着说话时的小动作一抖一抖的,像只柔软的蘑菇,看起来就很温暖。
简泉也放松下来,回她:“对,刚刚开了一个小会。学姐也刚忙完吗?”
闻月歌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听见他这么问也回他,“对,我们这边突然多了好几项本来是别的部门的活动,光是之前的资料就整理了好长时间,真是忙死人了。”
说完她掏出一只握着暖宝宝的手锤着自己的后颈,唉声叹气的,“这工作真是专挑人好不容易有空就找上门。”
简泉刚想点头说是,他们的情况一模一样,但突然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他东张西望,闻月歌好奇地问:“简泉,你在找什么啊?”
“学姐,你是一个人整理的吗?江港元没跟你一起吗?”
令他不解的是,闻月歌反而一副迷惑的样子,“那晚之后我也没再见港元,以为你知道他的消息呢。”
风又大了,她把自己的脸埋得更深,说话时眼镜也蒙了一层雾,“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但会回给他分配的工作。据他班长说是请假了,一个月起的那种。”
“他没给你说吗?”
他们最近一次的联系是在两周前,以简泉的道歉结束,之后就再无话可说。
简泉摇摇头,“没有。”
闻月歌也有些奇怪地歪歪头,还一直踮脚跳着,简泉注意到是风又大了,把自己手里的暖宝宝递给她,然后很快地说:“学姐,你快回吧,我也要上课了,再见。”
直到坐在教室他还是忘不了闻月歌带来的消息。
同学在台上汇报着,他跟着大部分人低着头,本子上一页页掀过去全是问号和“江港元”,简泉划了数不清的箭头推测他为什么没消息,甚至把自己那天和他的对话都单独写了一页,就是不敢打开手机点开沉下去的那个头像。
他不敢把那天的对话认认真真过一遍。
简泉不觉得自己那天的回复有太大问题,因为他一开始的愤怒确实有原因,可他也怕真的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让江港元的心态雪上加霜。
“我们组的汇报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他扫了眼ppt,久违地动了下脖子。
简泉一只手撑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板的某个字,他不想再想这事了。
孙览的那句话不知为何在他脑中响起:“解决不了的都交给时间。”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从别人那里得到江港元的消息是时间给他的答案吗?他还要再来一次坐视不管,等时间给他交代解决吗?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累了。
临下课五分钟,手机屏亮了,简泉本来以为是又来什么活了,打起精神觉得刚好有事做了,一看熟悉的头像,原来是夏云塘。
【定位仪:小泉在学校吗?一会有事吗?】
【地图百科大全:在。没,怎么了?】
【定位仪:我能来找你吗?】
简泉有些困惑,今早夏云塘还说风大,让他别找他了,而且课表上夏云塘也是满课。
【地图百科大全:可以,但是你晚上不是有课吗?】
【定位仪:我翘了。】
简泉瞬间咬紧后槽牙,不愿睁眼。
他倒也不是那么死板的人,只是翘课这事就这么光明正大不加思索地说出来??
【地图百科大全:……你最好找个代课吧。】
【定位仪:小泉考虑得好周到。】
简泉:……
【地图百科大全:所以怎么了?突然要找我。】
【定位仪:你朋友圈发了暗号。】
【定位仪:谁欺负你了?】
他才想起,和孙览说完那些后,他不自觉在朋友圈又发了那两个emoj。
按照夏云塘的说法,不管是发前还是发后,“欺负”他的人都是江港元。
那个可恶的江港元。
简泉觉得自己一口气憋在胸前,上不去下不来。
他揉着有些发晕的头,打了一遍又删掉一遍。
“有。”
“没人能欺负我。”
“我好讨厌那个人。”
“我点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