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员外听出言下之意,不敢怠慢:“谢某确实下了令,之前确实也没出过事,但……”
“他们可都是淹死的?”江泠风冷不丁出声。
谢员外惊骇地看过来:“您是如何得知?”语气与先前对待她之时截然不同。
段渊冰也同样惊讶地看过来。
江泠风淡然自若:“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游历之时便听人说起过,怨灵报复,往往是与自己同样的死法。”
其实倒也不尽然。
怨灵报复多由心性,没有理智之下,只会让人一遍遍重复自己死前的痛苦,来平复自己的怨恨之心。
她只是想验证一个揣测。
幻境中自己被落井下石,后又看到一个女人在哭诉,无论是哪一个幻境,都让自己念念不忘。
况且,从众人似有若无的言辞中,怨灵此前似乎未曾出手害人,为何在他们到来之后,接连就害死了这么多人?
是他们合该倒霉,抑或是借怨灵来栽赃嫁祸?
在她沉思之时,谢员外喃喃细语:“竟有这层缘由?怪不得……”
段渊冰似乎也很意外,看着江泠风时眼里带着钦佩之意。
【看不出来,真是见多识广啊……】
“不过……”谢员外又骤然出声,声音明显带着迷惑:“有二人是被淹死,但另外二人却不尽然……”
白胖男人突然打了个冷颤:“我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死法……我……”
这番神情,在之前的小厮脸上也见过。
江泠风原先还以为是小厮胆小如鼠,却没料到连这个谢员外也出现这等反应。
忽又听到一声女人尖叫响起,声音竟隐隐有些熟悉。
三人抬首,发现这声惊叫正是来自花厅方向。
再也不敢耽搁,三人连同几个护院一同快步走去。
江泠风与段渊冰脚程极快,直接甩下了谢员外来到了花厅之外。
院门有几个人影,正中一个熟悉的窈窕人影正被人搀扶着,连连哀叫:“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适逢在旁的小厮无奈:“我们都劝过二夫人别进去了。”
翠儿煞白着一张脸,眼里明显有惊慌:“我只不过来想给大夫人采一枝花,谁知道会这么吓人啊!”话音落下,她似乎又回想起了什么,弯腰撇头捂着胸口接连干呕了几声。
“太……太恶心了,怎么会这么恶心……”
她抬头,转身想走,不期然看到了赶过来的江泠风与段渊冰二人。
翠儿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竟还在这里?”
段渊冰冷声:“如今我们二人也是被困在此地。”他撇了一眼怔忪的翠儿:“可不是什么祸首。”
江泠风看了看翠儿手中鲜嫩的花枝,回想起方才他们交谈的只言片语,想起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你来给大夫人采花?”
翠儿将花枝背在身后,高昂下巴:“总之与你们无关。”她快步走过,在越过段渊冰之时,停下恨恨道:“我也要声明,我从未做过任何害人之事!”
江泠风看着翠儿离去的背影,耳畔响起了谢员外的声音。
“二位,对不住,久等了。”
谢员外才紧赶慢赶地追了上来,满脸虚汗,呼哧呼哧喘着气。
等不及奉承,段渊冰率先问:“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他指向严加看守的院门。
方才他们二人便试探想进去,结果却只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谢员外忙屏退看守,殷勤有加:“对不住,实在是怕人误闯进去又横生枝节!”
他带着二人进去,一边说,一边提醒二人脚下:“二位看看,底下这些痕迹便是那些被抢走的首饰钱财……”
江泠风还看到了几个破烂的包袱,有一些钱币落在地上,似乎东西便是顺着这些破洞遗落下来,成了一道指引的路标。
谢员外走了一段,停下了脚步。
他闭着眼颤抖着手指向远处:“就是那里了。”
段渊冰率先走上前去,江泠风慢慢跟上去。越过谢员外之时,她停下脚步问了一句:“谢员外,不一起去么?”
谢员外慌忙摆手:“不了不了……”他张口欲呕,察觉身边的江泠风又咽了咽:“实在看不了第二遍了。”
江泠风轻轻哦了一声,抬步跟上了不远处停下来的段渊冰。
果不其然,最终方向便是那处古井。
亟待她接近古井,昨夜那股阴森的寒气不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恶臭味。
江泠风慢慢走至站立不动的段渊冰身侧,低首间,一副骇人之景映入眼帘。
两具勉强看出人形的尸体彼此纠缠在一起,身上衣料皆被蛮力撕碎,露出皮肉的地方没有一块是完整的皮肤,能隐约看见里头森森的白骨。
江泠风蹲下身仔细看,发现他们的指尖还挂着血,齿间挂着肉。
两具身体底下的血侵扰进黄色的泥土,变成了深红色。
有声音幽幽传来:“他们是自相残杀……”
江泠风抬眸,便看见段渊冰不忍愤怒的眼神。
她有些意外,又看见他闭眼指着古井:“他们也是。”
江泠风站起身,往水井看去。
两个被水浸泡膨胀的人双手紧抓住对方,脚抬起架在彼此的肩膀上,面上的表情凶狠又绝望。
江泠风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画面。
二人被莫名投入水井中。有井水慢慢涌上来,二人便急切地想踩着对方求生,想要将对方扯落下来,可谁也不肯相让。
到最后,二人被水淹没,狰狞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雾气再次聚拢过来,模糊了容颜,只余下段渊冰的声音:“那个小厮说得没错,确实有人想要将我们关起来,一起折磨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