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如画,深邃如墨。
马路上早已几乎不见行人,车流稀疏,夜静悄悄的。
商务KTV里却依旧灯红酒绿,歌笑交织,音效震耳,跟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
沈禾舀一行人吃完饭以后就转到了这处KTV,桌台上摆了一打酒水,还点了几个公主。合约在饭桌上就已经敲定了,几个人来之前以为只有沈禾舀一个人,推门而入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的,结果一看到沙发上的沈竹沥,脸上的表情闷得像吃了黄莲。
约的一共有五个人,两个后辈,三个是跟沈禾肃差不多年纪的叔辈。沈竹沥看到头两个进来的年轻人时,窝在沙发上人都没起来,就最后看到年长那几人来了之后,才起身公式化颔首打招呼,气魄压人。
饭桌上本来他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不消一轮酒的功夫就都放弃了,合约签得出奇顺利。
“沈哥?”其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满脸恭笑地坐过来,手机的火机卷着火舌。
是要给沈竹沥点烟。
来了之后,他一直坐在最靠里的沙发,偶尔喝点酒,抽点烟,话不多,人很冷。
周棋观察到他上根烟抽完以后,手往兜里插了,然后什么都没摸出来,猜他是没烟了。
沈竹沥眼皮微抬,低头咬上周棋递过来的烟。
周棋恭恭敬敬给他点上。
沈竹沥吸了一口烟,吐出,白雾缭绕。
“烟不错。”他声音淡淡地,没什么情绪。
可是听到周棋耳里,这话变得分外不一样,他十分高兴,“不是好东西怎么敢给沈哥。”
沈竹沥唇角略微一勾,对他的恭维不置可否。
在座的,包括沈禾舀在内都点了公主,就连几个老的,也都腆着脸叫来了自己的女伴。唯独沈竹沥一个人落单地窝在角度抽烟。
周棋默了半晌,鼓足勇气问他,“沈哥,我认识一个朋友,人脉广得很,什么样的都有。”
沈竹沥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看了他一眼,“不用。”
他知道周棋话里的意思。
以为他看不上这里的公主,要帮他从别的地方喊几个。
沈禾舀虽然人在那边陪着喝酒,眼睛却时不时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从他这次跟沈竹沥碰面开始,他就觉得大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等真到了KTV,他才如梦初醒接受现实,沈竹沥现在绝对绝对跟以前不一样。
往常他们来这些场所消遣,沈竹沥虽说不会主动要求,但是别人安排的也不拒绝。他不让人近身,但是偶尔也会跟姑娘开玩笑,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忌惮。
至于不让女人近身,这么多年来,大家都认为,他是有某种洁癖,嫌弃这些姑娘不是什么良人。
但是看他现在的状态,沈禾舀眼角微眯,这是要来真的?
周棋眼见劝不动,马屁没拍成功,又找不出其他投其所好的方向,只好在一旁陪着,子丑寅卯地聊着。只可惜他平时就是个妥妥当当的浪荡子,肚子里没两滴墨水,说了些粗俗无聊的段子,根本聊不出什么像样话题出来。
沈竹沥本来就冷漠高傲,几句之后话不投机,更是一句都不搭理。
周棋铺垫了半天,实在憋不出话了,把心一横拿出一叠文件出来,脸上堆满谄媚逢迎的笑,“沈哥,能求你个事吗?”
沈竹沥手里夹着烟,人懒散地靠在沙发里,没理。
周棋却不在乎人脸色,继续溜须拍马,“沈哥,你能帮我签一份项目吗?”他边说边打着手势,拇指食指捏了捏,“只需要投入一点点小资金。这对于“Decho”堪比九牛一毛,微不足道,却能救我一命。”
眼见说什么沈竹沥都不为所动,脸上神色也积聚不耐,周棋急得想跳脚,“我爸呢,想考验我能不能独立干成一番事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扔给我,你说这不为难我吗?让我搞环境工程,这不纯属赔钱的买卖吗?”
捕捉到“环境”两个字,沈竹沥眼皮微微一动。
细入毫芒的表情变化没逃过周棋的双目,眼看有一线机会,他赶忙把文件推了过去,双手合十,“真的就一个小项目,拜托拜托。”
沈竹沥单手接过那沓项目企划书,草草一翻就知道也根本不是出自周棋之手。企划书做的不错,但周棋这个人说话词不达意,满肚子歪谈乱道,根本做不来这样的企划书。
项目挺有心意的,但最关键的一点是,ROI根本忽略不计。这哪里是考验周棋能力才扔给他的项目,分明是知道儿子是废材,哪怕不要收益回报,砸钱给儿子喂项目。如果按策划书上所列,项目启动之后,注资方能捞回个本钱,剩下的都是周棋方垫了。注资方不要一分钱,还能捞个好名声。
但是这种项目玩一遭,不赔但也等于不赚,有几个有闲工夫花时间赔小孩子做游戏,所以周棋是真拉不到投资。
显然这周棋平时是废材到极点,逼得他爸想扔几个项目给他儿子填充资历,但是又不敢把核心重要的项目给他练手,所以才给出这个鸡肋。
沈竹沥唇角一弯,满脸不屑。
周棋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了,现在就在边上一直说,“求求沈哥”、“高抬贵手”、“大发慈悲”,“感恩戴德”这种屁话。
烦得沈竹沥皱眉,直接让他闭嘴,“安静点。”
周棋被他气场吓得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动作先一步消停下来,噤若寒蝉。
沈竹沥又翻了下企划书,心中已经有些数。环境这块还没大企业去碰,“Decho”接手的话,一来没有经验,二来涉及公益事业,稍有不慎容易落人口实,被好事者捉来做文章,陷入负面风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