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卢沅芷,几乎是与房玄龄同时听说了时疫的事。
官舍上下流言蔓延,人人惊恐不安。
她轻咳两声,想起自己生病的事,情不自禁笑出声。
按理说她应是慌乱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时疫肯定要把发病的人都控制起来。
可卢沅芷真没多少担心。
许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她并不觉得很严重,再就是她相信,以自己的身份不会受苛待。
成婚时日短,她尚且感受不到‘范阳卢氏’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但近期见房玄龄气成哑巴都没拿她怎么样。她好像有点理解这个姓氏的意义了。
是真的可以压制夫家,不敢对她做什么。
所以,卢沅芷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人把小篆放出来,并且明确表示,鱼儿养病期间,不允许任何人以时疫之名苛待。
见小楷在她身边伺候精神紧绷,索性将人打发出去,独自坐在屋内等人。
等将她请去隔离的人。
窗棂被寒风吹得吱呀作响,窗外灯笼也跟着晃动。斑驳的月光顺着影子照进来,层层叠叠,摇落了一地星辉。
来的人是房玄龄。
他带来大量官舍熬煮的防疫汤药,分发给众人。就地将这个位置圈起来,宽进严出。
众人一片忙碌中,房玄龄脚步踌躇,几次要离开,最终还是站回来,在窗边问一句。“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可要请大夫来?”
卢沅芷闻言起身,面向窗边淡淡一笑。
她没有走近,与房玄龄保持着安全距离。举袖轻遮面,柔声道:“我无事,不必劳烦大夫再跑一趟。郎君要处理时疫,还请保重自身。”
明明有着最高贵的身份,却永远都那么善解人意。
房玄龄攥了攥拳,准备好讲道理的话一句都没用上。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温和。“那你好好休息。”
“多谢郎君关心。”
时疫愈演愈烈,病症异常凶猛。它可能好几天不发作,一旦发作便会起不来身。喉咙肿痛,高热咳嗽。罗川所有大夫都被征集起来,用了药,施了针,熏了艾,偏偏症状不见好转。
房玄龄急得嘴角起泡,却束手无策。
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伺候李四娘的人又病了。
李四娘当初可是受了重伤,要是染上时疫,后果想都不用想。
生病的人当场被拉走,拖去城中隔离的集合点。房玄龄亲自带人上上下下将屋子全部处理一遍,并且找来卢家带的大夫。
此人名唤卢淮,是目前罗川医术最好的大夫。已经六十岁高龄,最近转得跟独乐(陀螺)似的,一把老骨头委实经不起折腾。赶来时气都喘不匀,脸上蒙着纱布,缓了好久才搭脉问询。
李四娘年纪小,又是习武之人,身体早已逐渐好转。至于这次的时疫,实在太会潜伏,卢淮一时摸不出来脉象,不敢确定。
走出房门,房玄龄戴着面罩等在外头,关切地问:“怎么样?情况如何?”
卢淮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敢确定,但目前没有发病的趋势。”
房玄龄也知道这次疾病的特点,不好多说什么。
只李四娘现在不确定是否染病,要不要隔离起来是个重要问题。外面的隔离点去了就是九死一生。官舍内又只有卢沅芷这一处地方。
卢沅芷这么多天病情都没加重,房玄龄私心觉得卢沅芷只是普通高热,并不想挪一个可能有病症的人过去。
“那,李四娘现在是否可以挪动?”
“伤口都结痂了,脏腑需要慢慢调养,只要不激烈是可以挪动的。”
房玄龄抿紧唇瓣,先封了李四娘的院子。思考不挪动,在官舍中辟出第二块隔离地的可行性。
不过世间万事往往出其不意。
在他没决定好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喉咙不大舒服。
当晚,房玄龄拒绝任何人进房伺候,第二天果然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