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白浑身一震。
血?谁的血?
鲜血沿石阶往下淌,山门处静得诡异。
凡人磕破头,磨烂膝盖,爬到石阶尽头,沾血的信交给两位守山弟子。
“求仙人,救命……”
蓦然昏厥。
薄薄几页纸,抖落在地,顺千丈石阶滚下,被一只手截住。
“你们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人浑身紧绷,很快放松下来,闷声道:“师妹。”
沈奚云蹙起眉头:“这是……”
“不必理会,”那弟子道,“每月都有十万封这样的信送来。”
沈奚云不解:“你这是何意?”
“我等有心无力。”
沈奚云看一眼烈阳下晕倒的人,“他受伤了。”
那弟子说:“送去山下医馆。”
沈奚云走过去,满是尘血的手指颤抖捉住她裙角:“不……”
“走吧。”
另一人近前,衣袖轻扬,将人送下山。
凡人疲惫抬眼,日头是灼烫的火焰,烧得人头晕目眩。
圣地威严肃穆,数千石阶密密盘绕于危崖断壁,他伸手去够,两膝剧痛发痒,踉跄扑地。
失去知觉的前一刻,凉意钻入眉心。
高不可攀的云端,燕白鬼鬼祟祟摸上浮岚峰。
传闻此峰有无上秘宝,多年封锁。前世在月陵,浮岚已开,燕白上来过,也不觉有何处奇异。
此地景色甚好,可她无心赏景。
修者本就生死看淡,她不是没杀过人,却也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辈。但前脚与元寒汀有约,后脚杀了他弟弟,这算什么事?
方才打斗,元行舟体内分明有恶魂。
姜瑜说过,元行舟因体弱,从未出过月陵,难不成月陵混入邪修?
压下心底猜疑,燕白远远看见琉璃灰瓦,一色素淡的青砖。
穿过繁茂树丛,眼前是山水拥簇的亭台楼阁,漆红的檐柱撑起七层高楼,楹联上遒劲锋利几个大字,认不得。
元行舟尚留一息,而书阁有味灵药,可暂保他性命。浮岚峰不会为他而开,但他无故遭此劫,况燕白失手杀人,得救回来。
燕白蹲守许久,发觉巡逻弟子大都没有通行令牌。
她看到一个眼熟身影,发觉正是元寒汀。
他为何来?
他居然能来这里?!
元寒汀驾轻就熟入侧门,燕白眉一挑,跟着混进去。
世人趋之若鹜的灵法秘术,旁若无人摆在桌案,楠木架上玉简无数,阁内三五间连通,正中设一讲坛,以供围坐论道。
阁中只几个弟子来去,偌大地界空荡寂静,燕白身影陡然消失,开始四处翻找。
在这!
燕白十分凶险地避开一个白衣人,稳住摇摇欲坠的玉雕.,长吁口气,转头却被一双灰眸冷然注视。
——元寒汀无声盯她不知多久,或说看她手中的药瓶。
“少主,怎么了?”
有人轻声询问。
两人对视良久,在这漫长又紧迫的氛围中,燕白忍不住摸上剑柄,这时,元寒汀忽然转身离去。
“无事。”
急促心跳缓缓平息,燕白马不停蹄收起药瓶,逃出书阁。
本以为事情办妥,正欲离去,看到一队人马走过来,她鬼使神差又提剑。
剑刺进血肉,眼神骤然清明。
我在做什么?
身前那人跪地,身子斜倒。
血,又沿剑尖流坠。
“有邪修!”
另有修士失态溃逃,一面逃,一面喊。
尸首伏在脚边,染红视野。
燕白怔然,方才景象历历在目。
看得分明,她好似失了智,冷静提剑杀人。心底风雨摇动,剑却稳稳握手中,好似不为别的,只享受杀戮快感。
仿佛利刃在脑搅动,她忍不住剧烈喘息,痛到浑身颤抖,闭着眼,撑着剑,好似一记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向识海深处。
太混乱了。
记忆中有漆黑汹涌的漩涡,大到能盖住整个月陵,从四面八方侵袭,天水一色黑沉,在轰隆巨响中吞噬万物。
狂风追着无数绝望的嘶吼,横跨经年光阴,死死纠缠燕白。
“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