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京悟的大脑在泡泡和彩带构建的临时灾难中心强行开机。他站在五彩拉花堆里,脑内像旧版PPT卡在自动换页,一页一页地转,转得生涩、转得迟疑、转得每一步都像是用力踩进认知崩塌的泥沼。
在数不清的问号和系统报错中,他艰难地提取出几个核心事实:
其一,化学社五个人失去联系完全是他单方面认为的。
实际上,除了他之外的四个人其乐融融,不仅始终保持联系,甚至关系比高中还铁——从他们出场时那一板一眼的站位、默契到不需要排练的机关分工、以及那块仿佛在向他已经快要崩溃的精神补刀的“化学社集结进度:5/5 √”的白板来看,他们甚至可能还定期团建,或许还常常讨论为什么长岛京悟读博读了六年还没毕业这样的敏感话题。
其二,这四个人和他刚刚见到的广津柳浪、立原道造是一伙的。
不是那种“同公司同项目”那种一伙,是“黑手党编制内、同一个犯罪组织、上下级汇报链清晰、背后可能还有组织工会”的那种一伙。换句话说,他们都加入了港口黑手党。
这是货真价实的横滨本地自产自销,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他们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生在横滨、死在横滨、中间顺便混个黑/道,完美实现了从化学社到黑/帮组织的跨越式发展。
其三,两个实习生确实是他们绑的。
虽然绑得很讲艺术追求,过程充满人文关怀、科技加持和娱乐属性,甚至还有热食供应、泡泡特效和高精度光影秀,但说到底,这就是绑架,是妥妥的违法行为。
而他长岛京悟,在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到底算不算体制内的前提下,就先经历了一轮“直属未成年下属被□□高中同学绑走”的剧情。他开始合理怀疑,这帮人的剧本压根就没把他的精神状态放在变量里考虑。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那张横幅落下来的时候,长岛京悟清清楚楚听到了松田阵平那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几乎是把自己灵魂笑出体外的喷笑!就连平时非常体贴人的萩原研二都把脸捂在手心,肩膀像装了马达一样不断颤抖,一副随时会笑脱臼的样子。而站在他旁边的立原和广津已经快笑背过气去了。
可恶!
要是让他知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他一定要跟那人拼了!而且这里可是东京,是个对黑/帮容忍度极低的城市——他真的可以报警,把这帮人全打包带走,来个“港/黑东京地检局一日游”!
……说到报警。
长岛京悟的思绪忽然像被人从怒火和羞耻中扯出来,拽回了现实。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什么细节不太对劲。
他抬起头,又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那四个熟得不能再熟的高中老朋友。
佐佐木代码郎的白鸠制药工牌还挂在脖子上,卡套上贴着“IT专用”的标签;天仓审批丸手里还拿着一把公司行政部常配发的测量卷尺,腕上戴的是员工积分换的智能手环;市川社畜介的风衣剪裁利落,款式与今天早上护送他去朗姆办公室的那位安保猛男一模一样;而松本彻腰间别着的那张科研部门禁卡,长岛京悟自己就有一张一模一样的。
——他们四个,全都在白鸠制药工作。
白鸠制药是黑衣组织的皮包公司,不是港口黑手党的。而港口黑手党,根本不屑这种“披马甲干坏事”的低阶伪装。横滨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敢黑得明目张胆,从不费心跟东京这群社畜玩什么正规流程与合法备案。
眼下,这四个铁板钉钉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却一个不落地成功混入了白鸠制药,精准潜伏于科研、行政、IT和高层安保四大关键岗位,岗位分布之合理、渗透程度之深、战术搭配之默契,简直像是提前做过流程图和人员匹配模拟。
哪怕长岛京悟对管理一窍不通,也能一眼看出他们的目的——这是奔着搞死这家公司来的。
现实中的商战真是恐怖如斯。就在日本政府还在苦苦寻找渗透黑衣组织的切入点,甚至不惜吸纳他这样一个半路出家的科研狗、强行塞进卧底名单里,只为了从科研方向撬出一点情报的时候,港口黑手党已经直接送来了一整套企业破坏全方位解决方案:程序瘫痪、流程污染、安保穿孔、科研误导四件套,一应俱全,内外兼修……
说到底,对付黑/道这件事,还是得靠黑/道出身的专业人士。外人再怎么旁敲侧击、谨慎试探,也比不上人家一句“我熟我来”。
。
长岛京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起。他吸了口气,有点干巴巴地问:“……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工作啊?”
松本彻理所当然地说:“啊,对,社长你估计也看出来了,我们毕业之后都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其实也不是刻意谋划,就是……机缘巧合吧?反正boss看我们都挺有潜力的,就让我们过来卧底了。”
他一边说一边掰手指数:“我当时是因为不小心把研究所的通风橱炸了,结果被boss注意到了,说我动手能力强、执行力优秀。佐佐木的话是……欸你那次是删了什么来着?”
佐佐木代码郎:“数据库主干目录,还有那个唯一的备份。”
松本彻:“对!boss说他破坏力惊人,是天生的系统炸弹。然后天仓——你那次是干了什么来着?”
天仓审批丸骄傲地说:“我把年假申请流程从三步变成了三十七步,领导走了一半流程后辞职了。”
松本彻:“你看看,boss觉得他是行政界的天赋型破坏者。市川,你那时候是怎么被选上的?”
市川社畜介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我只是接了个电话。”
“对对,就是这个!”松本彻眼睛一亮,“就是他那次接boss电话,结果boss对着他发火五分钟,他一个字没回,硬是把boss气得挂电话,之后居然还表扬他——说他有成为高层秘书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