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轻轻一挥手,像是在示意舞台布景可以进入下一幕了。
下一秒,长岛京悟猛地感觉手里一沉——那把刀,不知何时竟已转移到了自己手中。
握柄冰冷,刀刃锋利,沉甸甸的触感真实得过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头一看,那短刃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掌心,反射出一抹清冷的光,就像是某种死神递来的签收笔。
“……”
长岛京悟手指僵硬,连抖都不敢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让这把刀在空气里画出什么不祥的弧度。
这操作简直离谱。他完全没看清对方什么时候动的手,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接过的刀。
他试图把刀放下,可指节像是被灌了铅,根本动不了。不是单纯的肌肉僵直,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压迫感:就像从握住刀的那一刻起,他整个人便被塞进了一出无形剧本的角色里。
挣扎完全没用。台词早就写好,动作早已安排,连结局都被人算得清清楚楚。他只是一个被剧本封死的演员,无从逃脱。
长岛京悟缓慢地抬起头,眼神里是彻底掩饰不住的惊恐与困惑。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此刻看起来满意极了。
就像刚刚验证了一个完美的猜想,他微微一笑:“看,您已经拿到了工具。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动作,就能让我们彼此解脱。”
他语调依旧温和,像是在鼓励一个孩子学会剪刀石头布:“别怕,您已经走得比大多数人都远了。”
长岛京悟:“……”
我尼玛连方向都不知道,就已经快走到终点了??
他的脑子疯狂旋转着:这到底是什么?测试?威胁?异能力陷阱?某种宗教式仪式?自杀诱导?
——他要是顺着剧本演了,是不是就再也没有机会抽身?
他想丢下刀、后退、开门、逃出这栋建筑——哪怕是被朗姆就地格杀,也比现在这种局面更有选择权。
可他做不到。
他不仅说不出一句“不要”,甚至连身体都动不了半分。
他只能站在那里,汗如雨下,手中紧紧握着一把从来就不该属于他的刀,站在一个根本无法选择的岔路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双腿机械地迈开,一步步朝着站在对面、神情平静、眼神中却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狂喜的陀思妥耶夫斯基靠近——
不可以!
不能这么做!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
——长岛京悟向来是不受神明眷顾的。
他经历过无数次实验失败,那些跑歪的电泳、崩盘的细胞、死活对不上的数据图,像是上天专门挑着给他下绊子,砸得他一点一点焦虑、抑郁,然后彻底对学术失去热情。
他也曾在凌晨四点的实验室灯光下,被老登钉在椅子上赶不属于自己的项目,每一张硬撑着做出来的PPT都像是给别人写的功德簿,而自己只能在附页角落打上姓名。
他试图争取一点喘息空间,申请项目分配时小心翼翼,调整计划时委婉陈述,可回过头来才发现,身边全是要结果不要过程的上司,要配合不要人格的项目组,连喘口气都像是在抢别人的资源。
而此时也不例外。
他依旧无法选择,也无法逃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像被谁操控了一样,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结局。
在刀即将刺入陀思妥耶夫斯基胸口的那一霎那,长岛京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刀锋停在陀思的西装前襟,只差半寸,只要再往前一推,就能刺穿布料,划破皮肉,直抵心脏。
而就在那一瞬,长岛京悟猛地睁开了眼。
他意识回笼,像是从一场不属于自己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更重要的是那只本该已经脱离他掌控、机械般抬起的右手,此刻就那样稳稳地悬停在半空中,刀还握在掌心,锋芒未落,却不再前进。
之前那种被迫执行的窒息感仍残存在四肢末梢,像是刚刚逃脱枷锁的余痛。
长岛京悟喘着粗气,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一甩,将手里的刀狠狠扔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他步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心跳像是还没来得及跟上身体的挣扎,撞得胸腔生疼。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依旧站在原地,神情平静如初,嘴角却浮起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他垂眸看了眼那把落在脚边的刀,又抬起头,望向长岛京悟,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终于完成的实验标本,混合着陶醉与确认。
然后他缓缓地、像是在低语给某个只属于自己的答案一样,喃喃说道:
“原来是绝望啊……这真是太美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