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澜的父亲和李将军是故交,后来楚父先一步化鹤,李将军又日日守卫陇右,待闲下来想起故友后人时,楚家却早已换了住处。
故人重逢本应当十分欢喜,但是有了比武招亲这么一档子事横插进来,李将军也确实是尴尬非常,连忙盛情款待楚怀澜。楚怀澜本有事在身,虽不想辜负长者好意,也只停留了三日,第四日早晨便要辞别将军府,继续南下。
好巧不巧,第三日晚上宫里加急来了封折子,说南疆余孽近日恐有异动,还请李将军走马上任,去稳住军心和民心。
李将军立刻整装出发,走之前和李漱玉道:“好好待在家里,别到处惹事。偷砸抢有捕快管,你莫去凑那个热闹。”
李漱玉皱着鼻子向他做了个鬼脸,李将军心知这丫头即便是明面上应了,背地里也不会听话,颇为头痛地匆匆离开了,决定到了陇右再给交好的那位太傅写封信,让他看着点李漱玉。
李将军前脚一走,楚怀澜后脚便也离开了。他刚走出去没多远,便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他,于是便不动声色地向一个小巷子里一拐,闪身躲在了墙后。
李漱玉跟他一路走来,忽地见这人没了影子,心下正奇怪,也跟着进了巷子。小巷里阴森森的,不时一阵小凉风便顺着衣摆下段肆无忌惮地攀到身上来,无端让她打了个寒战。
楚怀澜躲在暗处见是她跟来,摇摇头,准备等李漱玉无功自返后再出来。李漱玉也如他所愿般转身,满脸失望地走了回去。楚怀澜暗暗松了口气,待她的足音完全消失之后才从藏身之处闪出来,可没想到刚走了两步,就见一道红影从上方掠下,他连忙躲闪,就这样被那人困在墙前。
李漱玉比他矮了快两个头,此时踮起脚尖勉强与他视线齐平。楚怀澜皱眉微微将头后仰,问她:“你要干什么?”
“你带我走吧!”
“带你走?”楚怀澜愣了一下,旋即问道,“带你去哪?”
“去江湖啊。”李漱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微微欺近了他。
“不行。”楚怀澜一口回绝她,想要出手将她推走时才发现自己竟无从下手,只得默默把手收了回来,“你起来。”
“我就不。”李漱玉早知道他不能将自己如何,变本加厉地前倾,将楚怀澜逼得直贴在墙上,“我觉得武林盟主是要脸的人,所以你要是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楚怀澜自认为自己并是个要脸的人,她可能误会了什么,故而一摊手,勾唇笑道:“那没关系,既然我们都不要脸,便一齐在这里站着吧。”
李漱玉:“???”
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不要脸秘技遇到了强劲的对手。
夔州位于长江上游,是巴蜀之地的经济中心,尤其以酒闻名,而晌午正是各酒家生意最好的时候,城中最大的凤翔酒楼更是人满为患。
“您二位楼上请,窗边‘花贰’座。”小二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回头取东西,不小心踢着了倒在地上的圆凳,一个踉跄向后仰,手里本就颤颤巍巍端着酒菜眼看着就要砸在地上。这时一只纤细的手从旁边伸出,稳稳将其扶住。
“小心一些啊,你看你毛毛躁躁的。“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时,小二才惊觉自己已经被人扶住了,连忙起身道谢,定睛一看,发现给自己解围的正是要上楼就坐的两位客人。扶住他的那姑娘一双杏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对他挑挑眉,“嘿嘿”一笑,“噔噔噔”一蹦一跳地跟着白衣人上楼去了。
“听说武林那位楚盟主今次来办事时,身旁跟了个红衣小姑娘,”有好事的江湖人大着嗓门给旅商们讲所谓的“秘闻”,“好像是楚家的童养媳,带出来见见世面。”
‘花贰’座位的红衣少女听后呸了一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白衣男子:“我是你童养媳?你入赘我家还差不多。俏郎君不如考虑一下?跟着我大小姐保证你吃香喝辣。”说着,一根红木筷子已经抵在了对方的下巴上。少女轻佻地一挑,逼着男子直视她的眼睛。
男子有一双好看的凤眼,即使被调戏,眼中仍毫无恼怒的波澜,甚至浸了些许无奈:“好好吃饭,这像什么样子。”接着一呼一吸之间,少女拿筷子的手已经被牢牢制在桌面上。
“楚怀澜你放手!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少女恶狠狠地低声威胁,全然忘记刚才分明是自己一副凶神恶煞的登徒子模样。
——这二人正是刚才江湖人士口中的武林盟主楚怀澜和他所谓的“童养媳”。
童不童养媳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女登徒子倒差不多。
那日李漱玉将他堵在小巷子里死活不放他出来,楚怀澜这边惦记着没办好的事,又怕李漱玉一个人跑出去搞出来幺蛾子,没办法只能带着这个小尾巴一同上路。
左右自己都在她身边,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待二人从酒楼里出来时已经过了卯时了,太阳炽热的光辉渐渐隐没在淡淡涌上的云雾中。路上铺着的石砖因为吸了火气,开始慢慢向外蒸腾着热气。李漱玉瞧着那格子怪整齐的,便开始一格一格地蹦着走。楚怀澜道:“好好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