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聿对跨年丝毫不感兴趣。
蓝茵女士和裴尚宗倒是挺注重这些日子,但从初中开始,除去清明,中秋和除夕之外,这两人过节就不会再带着他了。
往往到这种时候,他要么是去爷爷奶奶家陪老人家话话家常联络一下爷孙感情,要么是去Cage和于洋他们几个一起唱唱歌,吹吹水,再喝点小酒,这晚也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实在是不懂得这一天有什么好特别的,不就是地球又自转了一圈,照这么说的话,哪一天不值得纪念?人活着光纪念得了呗。
五天前于洋就已经喊了他,问他今年是不是还要过来一起。裴书聿哪能不知道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他是老板,这种日子过去,除了发红包还要免全场消费。裴书聿倒是不介意这点钱,过节嘛,大家开心最重要咯,只是他没答应的原因在于,于洋赶在毕业前和拉扯了很久的女生谈上了,最近几次,每次去他女朋友都在那里,两人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作出搂搂抱抱亲亲等毫无社交距离的行为,想来跨年夜他也不会抛下女友单独去Cage,裴书聿完全不想再看到他们这种一谈恋爱就热衷于伤害他人的情侣。
有时候异性恋也挺奇葩的,裴书聿想,他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如此丧失行为主体的蠢事。
真的不是很懂,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只要谈了恋爱,就会变得不像自己,就会做出许多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不说寝室楼下经常难舍难分抱在一起乱啃的陌生情侣了,就说他身边的,刘亚权和于洋,这俩人,单身前一个个都豪言绝不会因为恋爱失智,都称恋爱是调剂品而非必需品,爽了就接着谈不爽就下一个,结果转头,一个为爱洗纹身,一个为爱改变毕业去向,
——于洋本身是要在明年离开北京回老家重庆的。
明明在一起后会面临数不清的大小麻烦,可他们居然心甘情愿甚至是甘之如饴地给自己套上这层枷锁。
如果是他的话,他才不会这样做。
然而,一天后,裴书聿却坐在了东城区王府井的某一家火锅店里。
对面是他看不顺眼的室友梁宇飞,斜对面是不顺眼室友的狗友徐政华,旁边是受气包没脾气的孟垚。
他们下午没课,裴书聿早上就不见人影,孟垚给他发消息时他的说辞还是考虑。晚上八点,孟垚他们仨坐在店里,还在讨论是要先点单还是先等裴书聿。
孟垚再度觉得,裴书聿是一个除了脸,毫无优点的男人。要么来,要么不来,给个确切的答复有那么困难?裴书聿偏偏吊着他,这种行为尤其可恶。
好吧……,也不是绝对,裴书聿还是很善良的,虽然现在孟垚很想教育他一下。
孟垚坐立不安,他觉得对不起两个室友,任务完成得不到位,于是就提议那我们先点好了,因为座位时长有限,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他,裴书聿要是来了就再点。
按照约定时间,迟到了十一分钟的裴书聿终于进到这家店。
一坐下他倒是先说了一句“堵车”,也算是为他的迟来做了说明。究竟是不是真的堵车,也不会有人知道,北京三环以内路况差得出奇,更遑论今天还是跨年夜,孟垚他们在地铁就已经见识过威力,所以没人敢怪他,这个理由找得相当好。而且他愿意找理由,就说明很多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也算给这几个室友脸面。
孟垚他们要了一个鸳鸯锅,先到的三人无辣不欢,只有裴书聿一人喜好清淡,这是孟垚和他吃了半学期的饭得出的结论。尽管对裴书聿的行为感到些许生气,但轮到他点单时,孟垚却不自觉地照着裴书聿的偏好去选,肥牛卷、芋头、山药、鳕鱼虾滑、毛肚、莲藕……,然后又替他调了酱料,丁点辣椒油,加香菜不加葱不要蒜泥,一勺生抽一勺白醋和少许白糖。裴书聿坐下后就只管开吃,但他依旧对此不太满意,一会嫌糖放少了,一会又说要芝麻酱和花生碎,孟垚只好反复端着碟子过去加料,回到座位上时,却被裴书聿一手拎进了楼上的包厢。
火锅店内烟雾缭绕,刺激性气味挥之不去,加之他们预定时间已经不早,这个在近过道的位置实在算不得好,裴书聿讨厌在嘈杂的地方进食,之前不去饭堂也有这个原因,在孟垚去给他加料的时候他就去找前台换了个位置。
自裴书聿来之后,气氛就有些尴尬,但好歹还有其余顾客的声音作为背景,这一下换到包厢,再把门一关,那些乱七八糟的杂音就被隔绝在外了,空气也瞬间沉寂下来。
徐政华是寝室里最圆滑机警的,说话做事做人都很有一套,他有心缓和氛围,便挑了个话题来讲。
“你是怎么要到包厢的,这间店我光是预约都排了好久。”
裴书聿才不管那些有的没的,谁尴尬都不会是他尴尬,他已经夹了块肥牛卷,蘸了蘸孟垚给他配的酱料,准备试试味道,听见对方这么问,他头都没抬,轻飘飘地说:“这家店有我的股份。”
对面两人只是稍稍惊讶,但很快就控制好了表情,毕竟裴书聿的身份特殊是心知肚明的,能在开学当天就惊动校董等人出现在他们那间小小的寝室,要么是上头有人,要么是资产过人。
只有孟垚,听到这句话时吓得他手抖,刚夹上来的丸子又滚回了红油油的锅里。
见他有如此大的反应,裴书聿突然就起了那么些个坏心思。慢吞吞地吃完一口肉后,他状若不经意地说:“这么激动干嘛,这栋楼都有我的股份。”